璃木稜破碎髮出一聲巨響,把滿屋子的人嚇得大驚失色,張大了嘴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牆上少了一扇窗子,潮溼的大風捲進了屋子內,吹起紙張書頁,也吹起了站在裸露在烏雲下的張仲文的頭髮,他冰冷的臉龐在昏暗的光線下生了鏽一般陰沉,他慢慢抬起一隻胳膊用一根手指指著雷聲隱隱的天空,中氣十足一字一句地說道:〃老天爺,都說你長眼睛,那麼今天咱們開啟天窗說亮話,你來看一看,我們屋子裡這些人裡,到底誰是人物,誰是動物,誰,連畜牲也不如!〃一道藍色的電光刀片一樣在張仲文面前劃過,他前額的幾根髮絲在風中飄落。可是在那一剎那間的閃光中,張仲文卻挺直了腰板,繼續用清晰的聲音說道:〃老天爺,你說,為什麼那些仗著自己有幾個錢,有張小白臉就糟蹋人家好好的姑娘,玩夠了,厭煩了,一甩手連人生死都不顧的人不是流氓,不是變態?為什麼那些狗仗人勢,上竄下跳,平日裡無風起浪的小人都活得好,過得好,前途坦蕩一帆風順?為什麼真心誠意為我們大家做事,不求自己一點私利的人到最後一無所有?為什麼,清清白白坦坦蕩蕩,無怨無悔毫無保留的人,總是得得不到他真心所愛?老天爺,你要是有眼睛,你要是有良心,當著我們大家說個話,或者劈一道雷,讓大家清楚,看看誰心中有鬼,誰問心無愧!〃烏雲在天空中翻騰,一道又一道震耳欲聾的驚雷狂爆地在屋外的天空上回旋著。屋子裡的每一個人好像都感覺到自己的骨骼裡被震得沙沙做響。窗戶沒有了,那閃爍的電火花好像真得要撲到屋子裡來,雷電中每個人都嚇得不敢說一句話,不敢動一動。
張仲文的身體在一明一暗的電光中靜立不動,大家都見他惡狠狠怒衝衝地指著天上的雷。忽然一個霹靂中他也猛地回過頭來,一瞬間裡他倒豎的橫眉下的一雙三角眼裡閃爍著鬼火般的光芒,側面的黑暗中他顯現出窮兇極惡的模樣,指著下面的人群說:〃你們不要覺得自己都長得像個人似的就可以吃飽了閒坐胡說八道,我告訴那些貪富貴倒插門的,拉皮條嚼舌根的,還有那些拉不出屎來扯嗓子跟著瞎起鬨的;這世上說話辦事有個良心才算數,有些事你要是不懂不明白,就別擺出一副正人君子道德先生的嘴臉來說長道短,講人閒話前先豁開褲襠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不是個乾淨東西,罵人時候想著自己也能被別人罵,人家怎麼活怎麼走幹你屌事!〃雷聲電光中張仲文惡魔般聳立在高處,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嚇到了還是被他的說的話搞懵了,各個呆若木雞,面面相覷。
郭銳好半天回過神來,可是轉身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身旁的姚樂宇已經走了。在他的桌子上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阿銳,對不起。我無法帶給你想要的,你放了我吧。〃 〃你放了我吧……〃郭銳抓著那紙條痛苦地顫抖起來。
〃好,我放了你。〃他做了一個決定。
幾天後,英語系裡熱門的訊息有這樣幾條。
第一,張仲文因為故意破壞公物,擾亂自習,除了罰款並賠償損失之外,另通報批評。
第二,郭銳據說在北京找到了優越的工作,主動放棄了留校的機會。那麼空缺的人選自然由在系裡一貫表現良好的姚樂宇接替。
第三,於霞被長春電影製片廠的人看中了,要在幾個星期後參加一個古裝武打連續劇的拍攝,她的臉上一下子星光璀燦起來。
畢業考試結束後,就是等待畢業典禮,然後大家離校,各奔前程。
那是2000年的夏季,和所有的畢業一樣的畢業。
郭銳領了畢業證書後急著要走,只有張仲文有時間送他。
郭銳沒什麼東西,一收拾就好,然後等著到時間去車站。
張仲文難得的安靜,他看了一下表說:〃時間還早,你再坐一會兒好了。〃郭銳點點頭,他把自己的行李塞到床鋪下面,坐在自己已經收拾一空的床上,無所事事地看著房間裡他熟悉的一切。他突然感到好笑,他的火車車次是夜裡十一點的,他在這個付出了青春里美好光陰和全部愛與熱誠的地方所剩下的時間,不知怎麼,竟然一晃就只剩下了三個小時。
他感到很可笑。
他突然很大聲地說:〃喂!張仲文,對你哥我說句實話!〃張仲文正在那裡失神,被他一嚇緊張地轉過頭來,〃你要死啦,叫那麼大聲,幹什麼?〃 〃張仲文,你到底是不是妖精?你那些花樣,是不是騙人的?〃郭銳帶著笑問他。
要是換了旁人,換了別的時候,誰要是這麼問張仲文,他聽見這個問題,一張老臉上七八素是不會給出人好顏色看的。此時此刻聽郭銳這麼問起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