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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幸運。”我索然無味,“以後我再也不會回香港。沒有親人,回來幹嗎?購物?”

“你父親在這裡。”媽媽說,“仍然是中環最活躍的王老五。”

我冷笑,“哄年齡跟他女兒相仿的女秘書上床,中環的蠢雞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多!”

“她們高興。就像我當年,嘿,五十年代當空中小姐是了不起的,身價不下於現在的電影明星。”媽媽臉上閃過一層光輝,“那時候哪裡有人念大學,瑪莉諾念中四已算學貫中西了。”

“唐璜也會老的,他又沒錢。”我說,“沒錢走不動路。他知道我在劍橋嗎?”

媽媽搖頭,“不要告訴他,省得他又動歪腦筋。”

“你防他防得這樣嚴。”我說,“到澳洲去……是避開他吧。他還在那問航空公司?”

“唔。”老媽用手託頭,“有時候走過中環,看到某個人的背影彷彿像他,都嚇一大跳,急急忙忙避開。奇怪,當初脫離家庭也是為他,結婚生子也是為他。一切過去之後,我只覺得對不起你,女兒。錯在我們,罪在我們,你卻無端端被帶到世界上來受這數十年苦楚。”

“我的天,又講耶穌。”我打呵欠,“我要睡了。明天的憂慮自有明天擔當。”

我拿出安眠藥吞下,躺在長沙發上,一忽兒就睡熟。每次都有亂夢。夢見穿著白裙子作客,吃葡萄子吃得一裙是紫色汁液,忙著找地方洗……忽然來到一層襤褸的樓宇,一隻只櫃子,櫃上都是考究白銅柄的小抽屜,一格一格,像中藥店那樣,開啟來,又不見有什麼東西。嘴裡念念不忘地呢喃,向陌生人細訴:“他那樣愛我,到底也沒有寫信來。”還是忘不了那些信。

醒來的時候,頭痛,眼睛澀,像剛自地獄回來,我的天,一切煩惱紛沓而來,我嘆口氣,早知如此,不如不醒。而且老媽已經上班去矣,連早午餐的下落都沒有。

我想結婚對她來說是好的,可以站在廚房削一整個上午的薯仔皮,夠健康。所有的女人都應該結婚,設法叫她們的丈夫去賺錢來養活她們。

老媽的日子過得很苦,一早嫁給父親這種浪蕩子,專精吃喝嫖賭,標準破落戶,借了錢去麗池跳舞,麗池改金舫的時候母親與他離婚,我大概才學會走路,我並未曾好好與他見過面,也沒有遺憾,我姓姜,母親也姓姜。父親姓什麼,對我不起影響。

真是很悲慘,我知道我有更重要的事去憂慮,譬如說:下學期的學費住宿與零用。

我不認為韓國泰先生還有興趣負擔我下年度的開銷。我們爭論的次數太多,我太看他不起,對他十分惡劣,現在不是沒有悔意的。

我的學費,我的頭開始疼。

電話鈴響,我接聽筒。

“詠麗?”洋人念成WingLi,古古怪怪,聲音倒很和善。

“詠麗不在。”我說。

停了一停。“你是誰?”

“我?我是詠麗的女兒。”

“噢,嗨!”他很熱誠,“你好嗎?劍橋高材生。”

“母親告訴你我是劍橋的?”我問。

“自然。”他說:“你是你母親的珍珠!啊,我是鹹密頓。”

“你好,鹹密頓先生。”我問:“你送我母親的鑽石,是不是很巨型?將來你待她,是否會很仁慈?”

“是,我會,珍珠,我會。”

“我的名字不是珍珠。”我嘆口氣,“你打到她公司去吧,請愛護她,謝謝。”我掛上電話。

我走到視窗站在那裡。香港著名的太陽曝曬下來。我們家的客廳緊對著別人的客廳,幾乎可以碰手。對面有個穿汗衫背心底褲的胖子,忽然看見了我,馬上“卡”的一聲拉下百葉簾,聲音是這麼清晰,嚇了我一跳。我身上也還穿著內衣,我沒拉簾子,他倒先拉下了,什麼意思?可能他在簾子縫那裡張望著。

喜寶 一 喜寶 一(4)

我留在家中做什麼?我是回來渡暑假的,我應該趕到淺水灣去曬太陽。

電話鈴再響,我又接聽,沒想到老媽的交遊竟然如此廣闊。但這一次那頭跟我說:“姜喜寶小姐。”

“我是。”我很驚異,“誰?”

“你猜一猜。”

我的天。猜一猜。

我想問:伊莎莉白二世?愛麗斯谷巴?

忽然心中溫柔的牽動。很久之前,韓國泰離開倫敦到巴黎去度假,才去了三天,就叫先回來的妹妹打電話問我好。那小妹妹一開口也是“猜我是誰?”

我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