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我想明白了。很多年前,我已經答應了他,就不能再答應你什麼。”
說完蘇措把喝空的杯子擱在桌上,站起來往外走;剛踏出一步就被一陣大力扯回去,然後一隻手就緊箍她的腰,她固執的低著頭,卻被陳子嘉用另一隻手擒住了下顎,逼著她直視他的眼睛。英俊的臉孔在她面前放大若干倍,她看到他的眉毛細長,緊緊蹙著,然後漸漸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眸子的顏色純淨,如極品墨玉打磨之後的那樣,不透明,深得可怕,溢滿了悲愴和痛楚,還有壓抑到最深處的震怒。
“我不在乎你答應過江為止什麼,那都過去了。他已經不在了,他沒法陪在你身邊,他不能照顧你,他到底是留下了你一個人。你看,這裡現在只有我們,只有我們,”陳子嘉渾身都在發抖,在說那番話的時候,眼裡的光一黯,然後陡然一亮起來,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悲愴和心酸:“你看清楚,你聽清楚。我愛你,蘇措,我愛你,你愛我嗎?”
“你——”蘇措不能思考,耳邊電閃雷鳴。
話音未落,溫暖的,略帶溼意的唇堵住了她剩下要說的話。那個吻不受控制,來勢洶洶,彷彿要奪走一切。兩個人毫無縫隙,她貼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嘴唇的溫度,急促的喘息和身體裡的起伏,肌膚緊密相貼的觸感引起一波又一波的戰慄和酥麻。
有意識的時候,她伸手去拉開他,可是她有多大力氣,他也用了數倍的力氣來擁緊她和吻她,唇舌一寸一寸的深入,屬於他人的氣息一路攻城略地,輾轉吸吮著奪走了她的呼吸和空氣,和一切。蘇措彷彿聞到葡萄酒的味道,也迷惑了;掙扎時她瞥到窗外漆黑一片,再瞥到他濃黑的睫毛和眼睛,意識瞬間全部潰散,力氣詭異的消失殆盡;她什麼都顧不得了,什麼都不再管。數年來積攢下來的所有的理智和冷靜統統背棄她,絕塵而去,躲在窗外漆黑的夜色裡,對她揚聲大笑,笑聲尖銳刺耳。她的手不受控制,從他的後背挪上去,緊緊攀住他的脖子。她觸碰到他頸上的面板,可就連那裡都是炙熱的,帶著薄薄的一層汗意,簡直燙手。
這樣回應的結果使得那個晚上更加混亂和無法收拾,誰也不知道最後兩個人到底是終於因為缺氧而分開還是因為突然響起的手機的鈴聲而分開。
陳子嘉一隻手抓起桌上的手機接聽,另一隻手力道不減,箍著她的腰;他下巴緊緊壓著她的肩頭,彷彿像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掛上電話他略略鬆開了手臂的力度,瞬間就恢復了冷靜和清明。蘇措喘息未定,卻在他的眼睛裡讀到了她一直擔心的訊息。
矗立良久,陳子嘉靜靜看著她,說:“趙若教授昨晚過世了。”
三十六
飛機進入雲層之後,視線所及都是茫茫一片,彷彿墜入一團碩大無比揮之不去的混沌。這個過程漫長得無邊無際,好像永遠沒有盡頭。不知道過了多久,飛機終於突破了雲層,久違了的陽光浪一樣地湧了出來。
陳子嘉跟空姐要來一條毯子,搭在她身上,溫柔的說:“阿措,你睡一會。人總會百年歸老,擔心多了,又有什麼用。”
聲音讓蘇措回神,把目光從飛機外的雲層收回來。她看到陳子嘉關切的眼神,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頓一頓後問:“你一直都知道我哥我嫂子之間有問題麼?這麼久以來,我都以為他們是模範戀人,模範夫妻。”
陳子嘉用看孩子一樣的眼神看她一眼,略略一笑:“怎麼會沒有問題,世界上哪一對夫妻戀人之間沒有矛盾,不過都是忍著,咬牙把苦難吞下去。”
雲海裡陽光沸騰,蘇措揉一揉太陽穴:“我擔心,這麼下去,最後會不會鬧得不可收拾。”
“不會的,”陳子嘉肯定的說,“唐傳奇裡有個故事叫《定婚店》,你讀過沒有?我看得最清楚,他們倆就是被月下老人手裡的那根紅線繫著的,他們可能會吵會鬧,會難過,會傷心,甚至絕望,不論過程怎麼複雜,但是無論無何不會分開。”
那篤定的聲音使得蘇措陷入了沉思,然後邊想著,竟也沉沉的睡了過去。其中她醒來過幾次,看到的永遠千篇一律的雲層和亮眼的光芒。
下飛機之後趕到醫院時,已經是傍晚了。趙教授的靈堂就設在醫院,國內物理學界的科學家來了許多,就算是不能來的也都送來花圈。舉目望去,到處掛著白幔,花圈裡三層外三層的擺得滿滿當當,配合著哀樂聲,實在讓人動容。
去世前趙教授留下了口頭遺囑,所有的財產全都捐給國家,書留給蘇措。人人聽說後都在感慨,到底是對關門弟子更加偏愛一些。蘇措有時候就默默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