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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子也不要吃的東西 了。我沒有吃酒,肚子餓著,照常吃兩碗半飯。在這裡可說是最肯負責吃飯的人,沒有受主 人責備。因此我對於他們的爭執,依舊可作壁上觀。我覺得這爭執狀態真是珍奇;尤其是在 到處鬧著沒飯吃的中國社會里,映成強烈的對比。可惜這種狀態的出現,只限於我們這主人 的客廳上,又只限於這一餐的時間。若得因今天的提倡與勵行而普遍於全人類,永遠地流 行,我們這主人定將在世界到處的城市被設立生祠,死後還要在世界到處的城市中被設立銅 像呢。我又因此想起了以前在你這裡看見過的日本人描寫烏托邦的幾幅漫畫:在那漫畫的世 界裡,金銀和鈔票是過多而沒有人要的,到處被棄擲在垃圾桶裡。清道夫滿滿地裝了一車子 鈔票,推到海邊去燒燬。半路里還有人開了後門,捧出一畚箕金鎊來,硬要倒進他的垃圾車 中去,卻被清道夫拒絕了。馬路邊的水門汀上站著的乞丐,都提著一大筐子的鈔票,在那裡 哀求苦告地分送給行人,行人個個遠而避之。我看今天座上為拒絕吃飯而起爭執的主人和客 人們,足有列入那種漫畫人物中的資格。請他們僑居到烏托邦去,再好沒有了。

我負責地吃了兩碗半白米飯,雖然沒有受主人責備,但把胃吃壞,積滯了。因為我是席 上第一個吃飯的人,主人命一僕人站在我身旁,伺候添飯。這僕人大概受過主人的訓練,伺 候異常忠實:當我吃到半碗飯的時候,他就開始鞠躬如也地立在我近旁,監督我的一舉一 動,注視我的飯碗,靜候我的吃完。等到我吃剩三分之一的時候,他站立更近,督視更嚴, 他的手躍躍欲試地想來奪我的飯碗。在這樣的監督之下,我吃飯不得不快。吃到還剩兩三口 的時候,他的手早已搭在我的飯碗邊上,我只得兩三口並作一口地吞食了,讓他把飯碗奪 去。這樣急急忙忙地裝進了兩碗半白米飯,我的胃就積滯,隱隱地作痛,連茶也喝不下去。 但又說不出來。忍痛坐了一會,又勉強裝了幾次笑顏,才得告辭。我坐船回到家中,已是上 燈時分,胃的積滯還沒有消,吃不進夜飯。跑到藥房裡去買些蘇打片來代夜飯吃了,便倒身 在床上。直到黃昏,胃裡稍覺鬆動些,就勉強起身,跑到你這裡來抽一口氣。但是我的身 體、四肢還是很疲勞,連臉上的筋肉,也因為裝了一天的笑,痠痛得很呢。我但願以後不再 受人這種優禮的招待!他說罷,又躺在藤床上了。我把香菸和火柴送到他手裡,對他說: “好,待我把你所講的一番話記錄出來。倘能賣得稿費,去買許多餅乾、牛奶、巧格力和枇 杷來給你開慰勞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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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場鬧

某日我因某事獨自至某地。當日趕不上歸家的火車,傍晚走進其地的某旅館投宿了。事 體已經辦畢;當地並無親友可訪,無須出門;夜飯已備有六隻大香蕉在提篋內,不必外求。 但天色未暗,吃香蕉嫌早,我覺旅況孤寂,這一刻工夫有些難消遣了。室中陳列著嶄新的鐵 床、華麗的鏡臺、清靜的桌椅。但它們都板著臉孔不理睬我,好象待車室裡的旅客似地各管 各坐著。只有我攜來的那隻小提篋親近我,似乎在對我說:“我是屬於你的!”

開啟提篋,一冊袖珍本的《絕妙好詞》躺在那裡等我。我把它取出,再把被頭疊置枕 上,當作沙發椅子靠了,且從這古式的收音器中傾聽古人的播音。

忽聞窗外的街道上起了一片吵鬧之聲。我不由地拋卻我的書,離開我的沙發,倒履往窗 前探看。對門是一個菜館,我憑在窗上望下去,正看見菜館的門口,四輛人力車作帶模樣停 在門口的路旁,四個人力車伕的汗溼的背脊,花形地環列在門口的階沿石下,和站在階沿石 上的四個人的四頂草帽相對峙。中央的一個背脊伸出著一隻手,努力要把手中的一點錢交還 一頂草帽,反覆地在那裡叫:“這一點錢怎麼行?拉了這許多路!”

草帽下也伸出一隻手來,跟了說話的語氣而指揮:“講好廿板一部,四部車子,給你二 角三十板,還有啥話頭?”

他的話沒有說完,對方四個背脊激動起來,參膊差差地嚷著:

“兜大圈子到這裡,我們多兩里路啦;這一點錢哪裡行?”

另一頂草帽下面伸出一隻手來,點著人力車伕的頭,諄諄地開導:

“不是我們要你多跑路!修街路你應該知道,你吃甚麼飯的?”

“這不來,這不來!”

人力車伕口中講不出理,心中著急,嚷著把盛錢的手向四頂草帽底下亂送,想在他們身 上找一處突出的地方交卸了這一點不足的車錢。但四頂草帽反揹著手,漸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