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
無論褚霖有何分說,到時必是一場惡鬥。
狄良看向唐笙,唐笙眼裡亦是閃爍不定。
褚霖是老五,子弟九個,正在中間。尹子駿曾經笑說,師父一連收了三個老實厚道的,憋壞了,只好又一連收了三個精靈古怪的,好容易勻了過來,只看三個小的將來怎麼樣,阿霖便是戳在最中間,穩秤桿兒的那一顆星。
他出身近,懂事早,最有眼力見兒,最會說話,年紀不高不低,比尹子駿和狄良機靈得多。論精乖討喜,不如唐笙,卻比唐笙圓滑周全,雖不出風頭,裡裡外外,都少不得他,多他就多一份兒妥帖,人人有數。不見他和誰特別好,也不見誰和他過不去。逢年過節,褚娘子來一念樓走動,除卻身懷技藝,看著也不過是尋常婦人。
這卻是為何。
唐笙又嘆了一口氣,低低道:“剛來時,師孃讓我瞧耳環在哪裡,我瞧中了。後來,師孃說,逞強瞧錯了的是妍姐;花了眼隨便猜的,是小武;疑心她把耳環藏起來的,是阿霖。”
狄良道:“所以如今,他便也藏了東西?”
唐笙搖搖頭,道:“一個人是怎樣的人,心裡想甚麼,和別人無甚關係,可能就連他自己,也不那麼清楚。”
狄良看著唐笙的側臉,他覺得,自己確是這樣的,而唐笙不是。
唐笙小時很不快活,都不要他,親孃也不要他。喜歡說笑,喜歡鬧,只是為了讓人看到,不讓人覺得他不快活。如此而已。
再大些,高興不高興,歡喜不歡喜,皆寫在臉上。想說的說,不想說便不說。旁人彆扭疑心了,甩臉色拿他撒氣,他比誰都明白,卻並不往心裡去,該如何還是如何。
明月本無心,行人自回首。
光風霽月,可人疼。
他喜歡唐笙,也嫉妒唐笙,卻都與唐笙無關。
三界無別法,原是一心作。狄良想,以前,他自己也不那麼清楚。
唐笙見他出神,知他又多想了,故意嘆道:“三公子,怎麼辦,你快回家說說,把我們遣散了罷。”
狄良怒,抬手要打他,硬生生收住。
唐笙:“三公子今年過年不曾回家,舊部竟然還認得你,光這,就合該加俸祿。”
狄良怒,忽想到他傷好了,霍然起身,胳膊勾著他脖子掐。
唐笙笑道:“哎喲!哎喲!謀殺親……弟弟了。”
狄良鬆了手道:“你若是我親弟弟,舍到一念樓來的就是你。”
唐笙:“我不是你親弟弟,還不是一樣到一念樓來了。”
狄良:“……”
唐笙正色道:“我說真的,恁大的事,你不和家裡說一聲兒?”
狄良坐了,道:“講甚麼,他那心疾,犯不犯都差不多。大娘還在邊上庵裡住著。回去也不過下房裡坐坐,那幾個見了,還恨不得吃了我。今年你見人來尋我了?說甚麼舍了我便好了,只當沒我便好了。”
唐笙幾乎不曾聽他提家事,其餘弟妹,多少知道他是好人家發願捨出來的,素日閒談皆儘量迴避。只有唐笙這樣也無親眷的,敢與他說這些,想他牢騷發出來倒寬慰些,便道:“甚麼時候升了知州,便好了。”
狄良道:“升到宰相也不關我事,丫頭養的又舍了,族譜上沒我。”
唐笙見竟真是觸了他的傷心事,信口岔道:“別的我不管,三公子不遣散我,那就謝天謝地。”
狄良:“再說,第一個便遣散你。”
唐笙:“阿彌陀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狄良說不過,看著他笑,一時間,似乎又不那麼清楚了。
他為何要嫉妒唐笙。唐笙與他本是一樣的,只有唐笙與他一樣。從小到大,所有的快活,不快活。
此刻疑雲暗霧,亦只有彼此相扶。
第11章 十一
華妍起身,到外院裡轉了一圈,又進來。
狄良抱著手臂,倚在廳柱上,目光掃掃桌邊坐著的唐笙,又盯著他對面的褚霖看。
燈焰跳動,唐笙微微挑眉,示意他按捺,不可太明顯。
華妍道:“這會兒城門關了罷,誰家留他兩個吃飯了不成?”
唐笙道:“再等等,尋也沒處尋。”
話音未落,院外竟隱隱傳來車馬轂輪之聲,唿哨一響。
眾人面面相覷,狄良示意不動,自己掌燈袖了刀往外去。
隔門咳了一聲,還不及發問,只聽玉玲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