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總算在這個片刻裡,王熾是感覺舒適的,他因為強自壓抑傷痛而繃緊的‘精’神稍微放緩,下意識朝妻子的側肩靠過去。然而他只是靠了一會兒,便又坐直起身,因為妻子那身華服上的錦繡珠‘玉’,實在太硌臉。
往日裡與蕭婉婷同榻或臥或坐,她無不是釵墜解盡,青絲散垂,薄衫襯膚,而這一次則有些不同。因為心脈上的傷痛稍有減緩,王熾也能多出一些‘精’神思考幾個問題,他恍然對“華貴阻礙人身心距離”有了一種新的認識。
德妃蕭婉婷注意到丈夫這個倚過來但很快又坐正回去的舉動,思酌片刻後,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了?”
“無事。”王熾將漫無目的投向‘門’口的視線收回,望著妻子微笑了一下,又道:“天‘色’不早,你也累了,不必陪著我,這樣你也休息不好。”
蕭婉婷從丈夫那有些失神的雙眼裡看到了濃厚的倦意,她知道其實是他累了,便順了他的意思,輕柔叮囑了幾聲,拜辭離開了南大院。
其實就今天而論,德妃蕭婉婷應該是最不會感到疲累的人。
為了一件籌劃了幾年,本來該在今天啟動的事情,蕭婉婷養‘精’蓄銳了幾天。可她今天晚上八成是要失眠了,因為她想要做的事情並未做完,準確的說,是還沒開始做,就因某些原因而強行中斷了。…
今天的王熾既是身體上因傷痛而難耐,‘精’神也因此被拖得萎頓,他已經許久沒有這種倦意了。往日裡他處理繁重的國務,也並不是不會覺得累,只是他體能強盛,對這個新生的國家又有著如火熱情,所以他能撐得住。而在今天,自登基之後,身體基石第一次受到外力撼動,這種一直被壓抑著的倦意便彷彿如山洪爆發了。
而今天皇宮裡的諸人,第二個會覺得非常疲倦的人,應該是二皇子王泓。
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因為宮中遇刺事件,二皇子王泓雖然只是傷在一隻手上,但卻因此大損氣血。整個華陽宮的宮人悉心服‘侍’休養了幾天,王泓的臉‘色’依然還有些蒼白。
他的身體素質本來就極差,也是最近這兩三年裡頭才養好了一些,不再那般容易生病。但這並不能說明他就真正強壯起來,實際上他的體質仍然比尋常同齡人還要弱許多。
他的傷本來就還沒養好,失掉的那麼多血氣也還沒補回來,就在這種身體狀況下馳馬出宮,終於使手上的傷二度被掙裂了。雖然因為手上纏著布帶,阻住了一些流血,回宮後很快又得到包紮,情況看起來還算良好,然而到了夜裡,王泓身上漸漸又燙了起來,額頭上卻是一片冰涼。
用了一點參湯,簡單洗漱後,二皇子王泓實在倦於進行每晚的半個時辰閱讀課業,提前睡下了。然而他才只睡了片刻工夫,一直做著名目散‘亂’破碎的夢,夢境突然止在一個畫面,他驚醒過來。
隨著他驚坐而起,傷手不自覺的重重按在榻沿上,抵得柔軟的絲綿褥子都變得發硬,手心傷口處撕扯般的劇痛蔓過手臂撞進心裡,提示著他現實與夢境的分隔。
他額頭上已再次滲出一層細密冷汗。
但他沒有注意到這些,因為他的視線自然落於褪到膝頭的錦被上,織錦被面上覆著一條方帕 。顯然這帕子一開始是折成了一個長段,在隨著他的猛然坐起而從他額頭滑落時,摺疊的位置鬆散開了一半。
王泓伸手將那帕子拈起,指尖捻了一下,感受到帕子是極為樸素的棉織物,帶著微溼的涼意。
在他睡下之後,寢宮裡的明燈就被吹滅,只留了房角一處不影響人入睡,但光亮也是弱到幾乎可以無視的長明燈。不過,今天那個當值在寢宮守夜的宮‘女’已經聽到了榻上傳來的響動,藉著長明燈微弱的光亮,透過薄薄的紗帳,宮‘女’看見二殿下醒了,當即睜了睜已‘蒙’上睡意的雙眼,輕聲詢問道:“殿下,需要奴婢服‘侍’嗎?”
王泓略一遲疑,便道:“掌燈,你過來。”
宮‘女’一聽二皇子叫她過去,語氣異常簡單直接,她心裡不禁有些惶恐,連忙將桌上的三角琉璃燈點著,捧著燈臺走近榻邊。
三角琉璃燈共置有三根蠟燭,又經晶瑩琉璃質的燈臺底座反襯光芒,只是點上這一盞燈,寢宮裡卻頓時亮堂了每一個角落。
有此明亮的燈光映照,王泓看清了手裡拈著的那方棉帕,帕子是最簡單的棉質本‘色’,但在整面的白‘色’裡,帕子一角繡的一片細小的紅‘花’瓣卻是異常顯眼。
王泓的視線只在那片‘花’瓣上停了一下,他的心卻頓時一陣‘抽’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