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她這裡,已是莫大的榮寵,她本應該知足。…
但她卻沒能知足。
十三年前那次小產之後,她心裡就種下了一顆不甘的種子,隨著後來這十多年腹中空空,那顆惡意的種子已經發芽長葉,到現在伸展開了枝椏。
如果她也能為王熾生個孩子,或許會因為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與呵護,讓這個滿載焦躁、怨憤的種子自然枯萎。
但她卻做不到。
這麼些年過來,她努力做到了許多的事,其中對王熾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她早年主動承擔起照顧撫育二皇子王泓的事情,將年幼時三天一小病、半月一大病的王泓當自己親生兒子一樣懷抱著、形影不離地照顧。
可即便如此,看著王泓逐年長大,卻仍然彌補不了她無法做母親這件事給她造成的身心缺憾。
在這樣一種情感缺失中過活了十多年,彷彿王熾給她的寵愛也變了味兒,變得不再是讓她覺得甜蜜的愛,而是一種讓她心生酸澀的憐憫,甚至是讓她覺得厭膩的施捨。
沒有孩子,就沒有需要守候和沉澱的愛,她開始不斷追逐心底裡那絲揮之不去、捉之不定的恨意 。
怎樣才能徹底驅散住在王熾心中的那絲魂?
只抹去那個‘女’人活在世間的身,還是不夠徹底,經過十多年的觀察與考慮,德妃蕭婉婷漸漸篤定地認為,要將那個‘女’人留在世上的牽繫全部刮盡,才有可能令王熾真正忘了那個‘女’人。
蕭婉婷微微垂著的眼眸裡浮現一片寒意,過了良久才漸漸散去一些。
且再等幾天。
等到厲蓋這個五小組的指揮者離了京,憑丞相的辦事能力,哪怕他沒有兵權,一樣能做到麻痺五小組成員的活動速度,諒那個餘孽‘插’翅難飛。
那姓林的惡人現今還遠在千里之外,並且已經成了只剩半條命的病秧身子,料定他分身乏術,再不可能替京中那個孽障抵擋什麼了。
至於王熾,他是個勤勞的皇帝,真正視百萬國民之事為己事,對這樣的君主,丞相若想讓他一整天待在議政廷或者御書房,辦法多得十根手指都不夠數。
想到某種大體可以預見的事態,蕭婉婷心中那股怨恨才得以消減了一些。
思緒到了這個地步,她的視線才從自己的小腹上挪開了一些。
而她才微一抬頭,就正好對上了王熾朝她投來的目光。
彷彿是在自己正整理一些隱秘事物,並且這些事物被人視為‘陰’穢,卻正在這時有人忽然推‘門’進來,終於一眼看清了這一切……德妃蕭婉婷心中一驚,狠狠地扯疼了一下。
望著妻子手捂腹部,微微皺眉的樣子,王熾沒有看清她剛才微微垂著的眼眸裡那股森冷,只以為她此時身體上有什麼不適。儘管他才是真正處於身體不適的狀況中,剛才就是忽然被‘胸’腹間一陣鈍痛給擊醒的,但他不喜歡躺著說話,便撐身坐起,注視著妻子,關愛問道:“婉兒,你怎麼了?”
蕭婉婷連忙走近一步,扯過榻角一隻軟墊,墊在丈夫背後,然後再次在御榻旁蹲下身。
她微微仰起臉承著丈夫投來的關切目光,可憑她此刻的心境,卻有些不認為那是關切,而是一種探問。她不知道王熾是什麼時候醒的,自己剛才的心思流‘露’有沒有被他看到,所以一時之間,她不知道怎樣的回答才是最自然的。…
考慮到皇帝這次來南院情況有些特殊,不是為了與某個重臣密談,而是身體微恙需要休養,在御醫診斷完畢後,多年做著‘侍’奉主子的宮中奴僕們機敏的給內室所有燈臺換上了淡黃薄紗質燈罩。室內光線頓時柔和起來,但也使得室內環境看上去有些如隔薄霧。
靜靜對視了片刻後,王熾柔聲說道:“若有哪裡不舒服,不要耽擱,御醫就在南院。”
蕭婉婷明白過來,王熾誤解了她舉止上的意思,便多半是沒有察覺她剛才的心緒所動,她得以暗暗鬆了一口氣。
“臣妾無礙,倒是皇上,今日這一趟外出,快把臣妾的心都嚇得跳出了喉嚨。”蕭婉婷溫婉峨眉皺了皺,眉眼間滿是憂慮,說話的語調漸趨尋常夫妻之間的那種關愛親隨,“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手也有些涼,到底傷到哪兒了?那些御醫,怕擔責任,個個說話都掖著一半……”
“婉兒,我不礙事的,你別太擔心了。”王熾望著妻子秀眉鎖愁的模樣,心裡則是一柔。可他今天在宮外所受的傷,也是傷在心脈上,這一動心念就會牽動傷勢,‘胸’腹間那股鈍痛跟著也會深沉起來。禁不住地眉峰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