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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6部分

問道:“他還有沒有說過別的什麼話?”

剛才在居所裡時,陳酒已經將她在客棧與那疑似林杉師弟的書生碰面的全過程都講了,但惟獨沒有提及書生問的那個問題,因為那個問題有意無意間涉及到了她心裡的某項未定抉擇。

此時林杉也是無心問及,但陳酒陡然聽他這麼一問,神情不禁微微一怔。

猶豫了一會兒,她終於還是告訴了他,那書生問的那個有些奇怪的問題。

“摘花的方式有幾種?”林杉輕聲將陳酒轉述的這個題面唸了一遍,這本來是那書生問陳酒的問題,此時他重複念出的語氣,則彷彿是在問他自己。同時,他臉上也現出較為明顯的疑惑神情。

待他默然思索了片刻,陳酒如她所預料的那樣,聽他又問道:“那你回答他了麼?”

“我的回答是……”陳酒話至半途忽然轉向,“……難道不是一種?”

“你的回答不算有誤,但……”林杉猶豫了一下,然後才微微一笑說道:“我的這個師弟,有時做事會不擇手段,所以許多疑難在他看來,都不是隻有一種解決途徑。”

不擇手段這個詞,多少有些貶義。聽林杉對他唯一的師弟用了這個詞來形容,陳酒臉上浮現出微訝神情。

“他問你摘花能有幾法,問的可能不是摘取的過程,還是摘獲的結果。這樣一來,方法可就多了。”林杉仰頭望著滿樹隨微風搖曳著,如一排排小鈴鐺,但卻不能真發出聲音的鈴花,悠悠說道:“師父贈他單名一個‘遲’字,就是希望他行事都能稍緩些性子,另外也是想讓他多存些慈念。”

他將目光從花樹上挪開,再次投向陳酒,慢慢又道:“不過,我倒真有些琢磨不透了,他出於什麼念頭,會問你這個問題呢?若非我對他的瞭解,這個問題問得可真白痴。但他明明智慧異秉,是個天才。”

又聽林杉說他那師弟問了個白痴問題,陳酒當然知道他不是真有貶低的意思,於是聽這話只覺有趣,不禁莞爾。

林杉也是微微一笑,但笑容裡卻又蘊著些許疑慮。

“回去了。”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散開,攏袖朝客棧外走去。

……

對於與陳酒偶遇一面的那個書生。林杉對其身份的推斷依據雖然只有陳酒的描述。以及客棧裡留下的些許痕跡,可實際情況卻大致相符,只是他缺了一個機會親眼見證。

那布衣素服的書生正是林杉的師弟岑遲。他在三年前離開京都,一路找去了川西。在川西周遭遊走了兩年以後,又找到了北邊。

他本來沒有多少信心能在北地找到林杉,因為這片地方太廣闊。可人煙稀少,卻又匪類不少。他不太可能在這片地方逗留多久。回來到這個小鎮停歇休整幾天,也是隨機而遇,他更不會指望能在這裡找到師兄林杉。

但世間之事,許多時候往往就如此存在著諸多變數。不是所有變數都會使人收穫。但亦不是所有的相逢,結局都只是失去。

在看見陳酒的臉龐、並確定她實是東風樓那位九孃的時候,岑遲的心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也許多年以前。當他牽著驢回京路過東風樓前的街道時,樓上才剛剛起身、神情慵懶的九娘並未留意樓下熙攘路人中普通的他。但他卻記住了樓上倚窗發著呆的她。

倒不是因為一見傾心的悸動愛慕——與林杉一樣,長自北籬、學自北籬的岑遲在入得師門學派開始,每一天都會兼修清心意念,數年的持續學修,自然有了一種忽略美色的自持——岑遲會記住九孃的模樣,還是因為他一心尋找的師兄。

岑遲剛剛逃離北籬學派的那十餘年,林杉一直沒有停止對他的尋找,但卻又一直沒有收穫,導致這樣結果的原因,除了是因為岑遲在故意避開林杉,也因為他時刻掌握著他這師兄的大致所在,才能避得那麼悄然無痕。

這對師兄弟之間的這種掌控與躲避的關係,雖然有些奇怪彆扭,但一直能維繫下來,然而這種維繫卻在三年前斷裂了。

直到此時,岑遲才有些慌了。

他一直避之不見的師兄,終於不再來找他了,並且彷彿徹底從這世上消失了一般,他終於感到了懼怕與孤獨。

在那種彆扭的牽繫突然被斬斷之前,他都未曾想過,自己在精神上對師兄的依賴居然這麼強烈。

三年前,當他得知林杉死訊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然而林家老宅裡的濃煙烈火令他靠近不得,他無法親眼確認,這使他心裡一直懸空著一處,但也因此,他心裡才又一直忐忑拎著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