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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護送林杉的騎兵隊面臨烏雲遮頂,陣風掃狂雨的劇烈天氣變化,必須停下隊伍行程紮營為守時,相距數百里外的京都東郊海岸,大雨也是潑降得如起了躁人脾氣。
分量不小的雨滴從雲端出發,前赴後繼衝擊著柔軟的沙灘,捲起細股的流沙,然後分散傾斜滑入大海,使靠近沙岸的海水也變得汙濁起來。
莫葉在冒雨撿回髮帶後,順勢就把頭髮攏到腦後,隨手一紮。她剛轉身走回,就看見桌旁喝茶的四個人正好站起身,朝她走來。
但她與他們。只是擦肩而過。
回到燃著炭火的鐵盆旁,莫葉很快又烤得渾身暖融融,側目看過去,就見那四人的黑傘還靠立在四條桌腿旁。但那四個人去了良久,也都還未回來。
圍坐在火盆旁的人一開始都以為那幾個人是茶水喝得多了,需要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作為店主,本來至少得有一點為顧客考慮的心意,但這四人從一開始坐進鋪子裡來。渾身就隱約透著絲古怪,茶鋪老闆心存警惕,也就沒有提醒他們打傘。
反正茶錢他們從一開始就給了。
但見他們良久未回,火盆旁的幾人也忍不住議論起來。話頭傳來傳去,最後還是迴歸到了武館弟子這個層面,然而問了一圈,也沒人看出他們是哪家武館的弟子。
茶鋪老闆還是遵從自己最初的觀點,認為這可能是來自某個新開武館的弟子。
有一個茶鋪夥計忍不住道:“他們去了這麼久,不像會是做那啥……他們有傘不用,現在應該淋得夠透了。”
另一個茶鋪夥計連忙接話。迫不及待的說出自己疑惑琢磨了好幾回的一個猜想:“難道是他們的傘裡頭有什麼秘密?差不多所有人的傘都壞了,就他們手裡的傘還完好無缺。”
“他們是武人,誰敢動他們手裡的東西?何況布傘又沒紙傘那麼容易壞。”茶鋪老闆看著蠢蠢欲動的夥計,斥了一聲,“顧客的東西,不要亂動,記住這道理!”
茶鋪老闆本來還想說幾句話,但考慮到在場還有幾個顧客,便忍下了這層意思。
……
那四個殺手走向了一面礁石的側面,然後就縱身閃了過去。
他們當然不是要跳海。足下在嶙峋古怪的海巖上幾個突起點一連觸碰,四人最後落在了停靠於礁峭後一個視覺死角里的一艘船上。
貓腰進了草蓆交疊而成的船篷裡,他們身上只被雨水打溼了外表一層。待他們剛剛坐定,船頭以斗笠遮蓋臉龐。似乎正一邊淋雨一邊做著白日大夢的船伕立即站起身來。
船伕抖了抖肩上披著的蓑衣,甩掉一片水花,但在水花拍在船板上發出的“啪嗒—”聲中,隱約還有他肩骨肘骨活動時發出的“噼啪—”聲。
隨後他將寬沿的斗笠掀上頭頂,一躬身握起靠在船舷上的竹竿,待全部提起。這竹竿近乎有兩丈來長,被他隨手戳入海水下面,船身開始緩緩移動。
像這樣的小船,在大風大雨極易起浪的海上氣候中行駛,其實是很危險的事。即便不探究大海深處的水底環境,就是這麼長一條海岸線鋪開,也不見得能有人摸清它每一處的水下情形。
但那四個殺手在坐入船中後,臉上都是一副泰然神情,絲毫沒有擔心這一問題。他們就是這麼來的,也相信船頭那個使二丈長竹竿的船伕,還會如來時那樣平穩的帶他們回門派。
只因為這船伕下盤之穩、臂力之沉,能把那二丈竹竿使得跟二尺短劍一樣靈活自如——他是那三個少年的折劍師叔。
不過,他雖然有師叔之尊稱,卻不如伏劍師叔那樣有威望,只因為他的“折劍”之名。
在他們的門派裡,如果有誰藝成之後,卻厭倦殺人,可以透過嚴酷考核,獲得“折劍”之名。“折劍”者即自斷手中殺戮,這樣的人本來對於門派而言,已經毫無價值,最後結局是被門派所摒棄。
缺乏門派的保護力,身攜命案的殺手們,在江湖裡將會處處遭遇想要排擠掉他們的殺機。
然而這位“折劍師叔”恰好是門派中允許存在的例外,只有這一個名額,也就間接使他的武藝,在某種程度上,可能要高於那位權威不小的“伏劍師叔”。
只是折劍師叔手中的劍,已經換成一根竹竿,或者他在今後進行輔助任務時,手裡還會拿棍子、石頭之類的東西,但是按照門派規定,他既然拿了“折劍”的名頭,手中便不能再接觸任何鐵器。
所以他漸漸也成了門派中最沒有地位的人,唯獨比較受年紀小的未出道弟子的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