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一頭烏髮用一根布帶束在腦後,布帶太舊了,並不能束得太緊,有幾縷短頭髮自額旁垂下,襯得她白皙得有些蒼白感的臉龐更瘦削了些。這姑娘,本來個頭不大,更是瘦得厲害。
但與那撥琴的老者比起來,唱歌的姑娘還是頗有些年輕的資本。至少她的衣服還沒有破爛到如深秋殘柳那種地步,她的臉龐雖瘦,卻沒有那種嵌滿苦味的皺刻,她的頭髮還能綿綿梳成一束,她的眼中還有微笑。
而對上了這姑娘的微笑,餛飩館裡大部分人都有一種想法:若沒了這姑娘開嗓,恐怕那位老者即便琴技再佳,日子也會過得更為艱難。
走入店內後,那唱歌的姑娘先是朝店內的所有客主端了個萬福,然後脆著嗓音輕緩說道:“打擾到各位客官用飯,外來小女子先向各位客官道歉一聲。小女子與爺爺一路從川西乞討般來到京都,也是因為久聞京都如今換天顏,城中居民皆是良善大方,所以才想著也許來到這裡能夠討到一份生活……當然了,如果小女子唱得不好,給哪位造成困擾,您說一聲,我們立即會離開。”
………(未完待續)
(943)、追蹤
…
在他人正興致勃勃討論著某件事情時,半路上插嘴可是不太斯文的事,王熾剛剛才在書店裡自稱讀書人——其實這種說法倒也挺適合拿來遮掩他的真實身份。
不過,常在議政大殿上與諸卿“切磋”口舌之能的陛下雖然不喜在眾聲喧譁中搶話,但只要被他捉到說話的間隙,得以參與群議,往往可以一語拿住議題要害,扭轉整個議論長局,讓自己佔領主發言官的位置。
“綺麗詞兒酥膩調調,聽得多了也就是一個拍子,偶爾能聽到一些京都水土養不出的聲音,不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麼?”
在廳中眾人的議論聲堆疊到一個鼎沸處,突然出現一個間歇的人聲空白段,而那賣唱的姑娘被眼前“熱議”的食客驚到,還有些沒回過神來時,王熾的聲音厚實而平穩地傳出。那一刻,彷彿這廳中這所有人之前的片刻裡一齊噤聲,皆是為了等他這聲音似的。
環境陪襯恰到好處,倒也叫這話如鋒入隙,那些個剛才還各自據理高談的食客都聽得明白了。
王熾一語將眾人討論的核心問題掀了個面兒,有幾個人已經明白過來,但所有人都沒有立即接話,因為在他們看來,王熾阮洛這一行人也陌生得很。而他們剛才能夠近乎吵鬧起來一樣的大嚼道理,大抵還是因為他們之間是相熟的街坊素友。
王熾沒有在意這些細節,或者應該說,他在意的要點不同,此刻能令廳中所有人暫時安靜下來,即是他最想要的結果。
目光快速在廳中數人身上掠過,只見他們雖然一時間都未說話。但一齊朝自己看來的目光中滿滿裝著的都是話,有著各種質疑與猜忌,王熾則只是微微一笑。他的視線在那個從進門來開始。就一直微垂著面板起皺鬆弛的上瞼,似乎有意避開一切陌生人注目的撫琴老人身上稍頓。最後落定在唱歌的姑娘年輕光潔的臉龐上,輕含笑意地道:“你主要會唱哪幾種曲牌?”
“曲牌?”唱歌姑娘說話的聲音比唱歌的嗓音更低弱,分不清她含在嗓子眼裡頭的,是怯懦還是不懂。
王熾稍一凝神,從印象中揀了幾個名氣極盛的曲牌,緩言問道:“‘江南六字拍’、‘逍遙曲’、‘美人謠’、‘夜眠花醉’,這幾個曲牌,你會唱麼?若只是會唱其中一首的片段。也是可以的。”
事實上,在如今大行商道的京都,只要是能生錢的買賣,都有做大的機會。而能惹人掏錢的買賣,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能取悅人的口味,這裡頭自然包含精神和肉ti兩個方面。而宛轉勾人魂兒的歌聲,屬於能取悅人精神的一種享受。
在京都發展了十來年,歌女行當已經很成熟了,除了有幾大歌班輪轉獻唱,出現在一些富戶家的壽宴或者喜宴上。還有一些零散駐場的歌女,只要嗓子天生生得好,賺個溫飽錢並不愁。而為了收入能更多些。即便是未經過專業培養的遊方歌女,也會特意學一些著名曲牌裡的段落。
王熾每日裡國務繁忙,對一些在京都傳唱率極高的大名曲牌,其實也只是徒有了解,並未每一組都完整聽過。然而能傳進國府,令他在百忙這種還能看一眼,留有印象的曲牌,那名頭可不是輕巧的。
王熾隨口丟出的這四組曲牌,每一曲無不是名震京都、傳唱八郡的“大麴”。並且正巧這四組曲牌各具代表。立意鮮明卻又絲毫沒有重疊的地方。他只是能順手拈來般丟出這四組曲牌,已叫旁人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