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驚坐而起,傷手不自覺的重重按在榻沿上,抵得柔軟的絲綿褥子都變得發硬,手心傷口處撕扯般的劇痛蔓過手臂撞進心裡,提示著他現實與夢境的分隔。…
他額頭上已再次滲出一層細密冷汗。
但他沒有注意到這些,因為他的視線自然落於褪到膝頭的錦被上,織錦被面上覆著一條方帕。顯然這帕子一開始是折成了一個長段,在隨著他的猛然坐起而從他額頭滑落時,摺疊的位置鬆散開了一半。
王泓伸手將那帕子拈起,指尖捻了一下,感受到帕子是極為樸素的棉織物,帶著微溼的涼意。
在他睡下之後,寢宮裡的明燈就被吹滅,只留了房角一處不影響人入睡,但光亮也是弱到幾乎可以無視的長明燈。不過,今天那個當值在寢宮守夜的宮女已經聽到了榻上傳來的響動,藉著長明燈微弱的光亮,透過薄薄的紗帳,宮女看見二殿下醒了,當即睜了睜已蒙上睡意的雙眼,輕聲詢問道:“殿下,需要奴婢服侍嗎?”
王泓略一遲疑,便道:“掌燈,你過來。”
宮女一聽二皇子叫她過去,語氣異常簡單直接,她心裡不禁有些惶恐,連忙將桌上的三角琉璃燈點著,捧著燈臺走近榻邊。
三角琉璃燈共置有三根蠟燭,又經晶瑩琉璃質的燈臺底座反襯光芒,只是點上這一盞燈,寢宮裡卻頓時亮堂了每一個角落。
有此明亮的燈光映照,王泓看清了手裡拈著的那方棉帕,帕子是最簡單的棉質本色,但在整面的白色裡,帕子一角繡的一片細小的紅花瓣卻是異常顯眼。
王泓的視線只在那片花瓣上停了一下,他的心卻頓時一陣抽緊,他以兩根手指拈著那片棉帕的手也抖了一下,然後整個手掌將那帕子揉進了手心。
琉璃燈過於明亮的光芒也將二皇子蒼白的臉色以及滲出一片細汗的額頭照得明晰,掌燈的宮女哪怕是站在絲帳外,也能看清這一點。宮女心中非常擔憂,畢竟這位皇子平時對她們這些奴僕頗為友善,這不能不讓人心存感念,然而此時的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才好。
二皇子的身體一直很差,連御醫有時候都沒辦法。
呆站片刻後,宮女自然也看見了二皇子手中好像握著什麼。並且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也沒再開口吩咐什麼。宮女心中詫異,忍不住好奇地小聲問了一句:“殿下,您握著的是什麼?”
二皇子王泓回過神來,臉上浮現一絲悵然,接著他才轉眼看向那掌燈的宮女,攤開拳頭託著那方棉帕,淡淡地道:“這是你給本宮覆在額頭上的嗎?”
宮女連忙搖頭,恭聲說道:“奴婢一直守在房角,殿下以前就說過。您入眠得淺。所以不喜有人靠近打攪,奴婢一直牢牢記得,不敢有違。”
她看了幾眼那方棉帕後,又補充說道:“這帕子也不像是宮裡的物品。太素了。”
王泓眼神一動。說道:“你也覺得。這帕子不是宮裡的東西?”
宮女聽了他這話,聯想到幾天前就在宮裡發生的流血事件,她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忽然“咚”一聲跪在了地上,恍然道:“是奴婢多嘴了,該掌嘴……”
隨著她這一跪,她手中的琉璃燈一晃,晃花了那明亮的燈光,就在這一時刻,王泓好似依稀看見寢宮一個角落裡,閃過了一條人影。
“好了,只叫你掌燈,便好好把燈端穩,跟叫你掌嘴沒半分關係。”王泓輕聲舒了口氣,看那宮女眼角垂落,足有睡意,顯然她剛才也的確不像是過來服侍過自己。對剛才自己彷彿眼花看到的人影思酌了一下後,他就又道:“你守去門外吧,本宮若沒傳喚你,就別進來了。”…
聽了他這話,宮女心中惶恐情緒稍減,但又非常疑惑起來。她有些無法理解,二皇子忽然叫她掌燈走近榻邊,就是為了看她一眼?她隱隱有些覺得,應該是二皇子本來準備吩咐她什麼,卻不知因為什麼緣故又忽然取消了。
她有些不放心,就在轉身出去之前,又輕聲詢問一句:“殿下,您真的沒什麼事嗎?”
“沒事,你出去吧,也叫外頭的人不要進來打擾。”王泓說罷就一抬衣袖,朝額頭上的汗溼隨意一抹,然後又將那方棉帕收回袖裡,便自己躺下繼續睡了。
皇子殿下都把話說到了這個程度,宮女再多待就是腦子壞了。
而當那掌燈的宮女出了寢宮,輕輕關上了大門,寢宮裡榻上剛剛躺下的王泓就又坐起身來。
稍微靜坐了片刻,待腦子裡那股眩暈感淡化,他就掀開被子,一手撩開絲帳,挪下腳去趿鞋子。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