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對視了片刻後,王熾柔聲說道:“若有哪裡不舒服,不要耽擱,御醫就在南院。”
蕭婉婷明白過來,王熾誤解了她舉止上的意思,便多半是沒有察覺她剛才的心緒所動,她得以暗暗鬆了一口氣。
“臣妾無礙,倒是皇上,今日這一趟外出,快把臣妾的心都嚇得跳出了喉嚨。”蕭婉婷溫婉峨眉皺了皺,眉眼間滿是憂慮,說話的語調漸趨尋常夫妻之間的那種關愛親隨,“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手也有些涼,到底傷到哪兒了?那些御醫,怕擔責任,個個說話都掖著一半……”
“婉兒,我不礙事的,你別太擔心了。”王熾望著妻子秀眉鎖愁的模樣,心裡則是一柔。可他今天在宮外所受的傷,也是傷在心脈上,這一動心念就會牽動傷勢,胸腹間那股鈍痛跟著也會深沉起來。禁不住地眉峰擰了一下,王熾就捉了妻子擱在榻沿的一隻手,輕輕按在自己胸口疼痛的位置,然後又道:“來,你坐到我的身邊。這兒難受,你給揉一揉,也許就能好很多了。”
蕭婉婷聞言連忙起身,爬到了御榻上,與丈夫並排而坐,然後她就側身替他輕揉起來。隨著她手臂的晃動,她那一身珠玉華服、雲鬢上的金釵流蘇珠串亦輕輕晃動,上品珠玉輕輕碰撞,發出較為清脆的琳琅之聲——
(未完待續……)
(952)、無遠慮
… 王熾緩慢而無聲地舒了一口氣。蕭婉婷的雙手保養得很好,不需要做什麼體力勞動的雙手,細小指節更為柔軟,但這樣的一雙手按摩之下,對於他所受的那種詭異內傷,能起到的良好作用其實微乎其微。
至多也不過就是靠那溫柔的觸膚指勁,暫時將心脈上纏繞的那種鈍痛覆蓋了一些,這也是治標不治本。
但總算在這個片刻裡,王熾是感覺舒適的,他因為強自壓抑傷痛而繃緊的精神稍微放緩,下意識朝妻子的側肩靠過去。然而他只是靠了一會兒,便又坐直起身,因為妻子那身華服上的錦繡珠玉,實在太硌臉。
往日裡與蕭婉婷同榻或臥或坐,她無不是釵墜解盡,青絲散垂,薄衫襯膚,而這一次則有些不同。因為心脈上的傷痛稍有減緩,王熾也能多出一些精神思考幾個問題,他恍然對“華貴阻礙人身心距離”有了一種新的認識。
德妃蕭婉婷注意到丈夫這個倚過來但很快又坐正回去的舉動,思酌片刻後,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了?”
“無事。”王熾將漫無目的投向門口的視線收回,望著妻子微笑了一下,又道:“天色不早,你也累了,不必陪著我,這樣你也休息不好。”
蕭婉婷從丈夫那有些失神的雙眼裡看到了濃厚的倦意,她知道其實是他累了,便順了他的意思,輕柔叮囑了幾聲。拜辭離開了南大院。
其實就今天而論,德妃蕭婉婷應該是最不會感到疲累的人。
為了一件籌劃了幾年,本來該在今天啟動的事情,蕭婉婷養精蓄銳了幾天。可她今天晚上八成是要失眠了,因為她想要做的事情並未做完,準確的說,是還沒開始做,就因某些原因而強行中斷了。
今天的王熾既是身體上因傷痛而難耐,精神也因此被拖得萎頓,他已經許久沒有這種倦意了。往日裡他處理繁重的國務。也並不是不會覺得累。只是他體能強盛,對這個新生的國家又有著如火熱情,所以他能撐得住。而在今天,自登基之後。身體基石第一次受到外力撼動。這種一直被壓抑著的倦意便彷彿如山洪爆發了。
而今天皇宮裡的諸人。第二個會覺得非常疲倦的人,應該是二皇子王泓。
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因為宮中遇刺事件。二皇子王泓雖然只是傷在一隻手上,但卻因此大損氣血。整個華陽宮的宮人悉心服侍休養了幾天,王泓的臉色依然還有些蒼白。
他的身體素質本來就極差,也是最近這兩三年裡頭才養好了一些,不再那般容易生病。但這並不能說明他就真正強壯起來,實際上他的體質仍然比尋常同齡人還要弱許多。
他的傷本來就還沒養好,失掉的那麼多血氣也還沒補回來,就在這種身體狀況下馳馬出宮,終於使手上的傷二度被掙裂了。雖然因為手上纏著布帶,阻住了一些流血,回宮後很快又得到包紮,情況看起來還算良好,然而到了夜裡,王泓身上漸漸又燙了起來,額頭上卻是一片冰涼。
用了一點參湯,簡單洗漱後,二皇子王泓實在倦於進行每晚的半個時辰閱讀課業,提前睡下了。然而他才只睡了片刻工夫,一直做著名目散亂破碎的夢,夢境突然止在一個畫面,他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