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惱,自己居然大意睡著了,但他很快又意識到,正是因為自己睡著了,才讓他有機會看清一個真相,明白了之前他覺得事態古怪的地方是什麼。
看著就擺在幾步外,似乎是剛剛拼裝而成的一個有些像囚車,又有些像轎子的事物,他頓時明白了。…
這八成是林杉的主意,以退為進,才好在自己放鬆下來時得手。
儘管江‘潮’知道林杉這是為了他好,可他還是心生一絲不悅,抬目向林杉所在的車駕看去。
他有那枚腰牌在手,對於極為尊從軍令的軍人而言,那枚腰牌代表的權威,已讓在隊兵士輕易不會動他分毫,包括位置的變動。
儘管所有人在剛才也已都聽清楚了林杉的話意,是要遣回江‘潮’,但如果他不同意,不肯走,其他人也忌於擅動。剛才他就是這樣趴在馬背上挨著林杉的車前行,現在小睡一覺醒來,位置也還大致未變。
但他的目光剛剛落在那面‘門’板上,他眼中不禁又流‘露’出驚訝神情。
因為恰在此時,那‘門’又開了,林杉還是以剛才那個樣子坐在裡頭,目光筆直掃出來,在江‘潮’身上停了一下,又偏移到一旁地上那個木框架上,忽然嘆了口氣。
剛剛睡了一覺的江‘潮’驚醒過來,似乎比之前要‘精’神了些,看著林杉嘆氣,他卻是微微一笑,說道:“林大人,屬下知道你一定還會想辦法送我走,你有的是辦法,但屬下現在想用一樣東西,換你的決定,免得大家都折騰。”
林杉平靜開口:“我不想要你的任何東西,你回去,把命給我留著,便足夠。”
他絲毫不給江‘潮’討價還價的機會。
江‘潮’也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在他開口拒絕的同時,已經費力的從懷中掏出一樣用厚油紙包著的東西。抖開油紙,他凌空捏著裡面包的一封信,然後大聲說道:“或許林大人自己都已經忘記了,在你焚燬的幾捆書中,還夾藏著一封信。”
林杉目‘色’平靜地掃了一眼那封信,淡淡說道:“我自己寫過的信,自己怎麼會不記得內容。你現在所憑仗的籌碼,對我而言,只是毫無價值的東西。”
江‘潮’笑道:“不,這不是你寫的,是別人寫給你的,雖然屬下只能看到信袋上的落款,但見筆觸娟秀,似乎是佳人鴻書。”
江‘潮’雖然在笑,但他說出這番話,除了頗用了點心思,自己也是捏著一把汗。話說到了這個程度,再動不了他的心思,自己也就沒轍了。
林杉果然眉梢一動。
扶他坐穩的九娘此時也是想起一個人、幾件舊事,神‘色’跟著一動。
“焚書是我自己的事。”林杉緩慢開口,但語氣可不太友善,“你怎麼可能拿到那裡頭的東西。”
“你的另外一個屬下拿到的。”江‘潮’心中微喜,看來林杉已經動了念頭,“而我,是從他那兒拿到的。”
林杉忽然冷笑出聲:“你不要命,還不要臉。”
江‘潮’聞言乾笑了兩聲,喃喃道:“屬下曾也思考過一個類似的問題,要一個人放下臉皮,比要一個人放棄‘性’命,哪一種最容易?後來我想明白了自己認同的觀點,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怕丟了臉面?”
林杉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我相信求生的意念比求死的意念更珍貴,我身邊需要敢於求生的人 。”
他剛說完這句話,大帳外忽然有一陣大風撞了上來,雖然軍帳足夠結實,但還是有不小的風從帳帷接地的一條縫隙裡鑽了進來,撲到林杉車前。
吳御醫,“啪—”一聲關上了車‘門’,內嵌式的車‘門’,具有很好的密閉‘性’,車中幾人,連頭髮絲都沒有被風驚動絲毫。…
九娘舒了口氣,感‘激’地看了吳御醫一眼,然後又看向林杉叮囑道:“起風了,要當心。”
林杉遲疑了一下:“江‘潮’還在外頭,他的傷跟我大致相同。”
吳御醫想了想後勸道:“還是寫信說吧,我可不敢再開‘門’了。”
林杉搖了搖頭,但好像不是在否定吳御醫的提議,而是在否定自己的什麼心緒,然後沉默起來。
吳御醫面現猶豫神情,雖然未得到林杉的回應,他還是側身從那盒子裡又取出紙筆來。林杉看著吳御醫擺好筆墨,卻良久也未動手。
沉思了許久,他忽然嘆息一聲,像是決定了什麼事,緩緩說道:“吳醫師,請你為我代筆。”
吳御醫聞言,連忙將擺在林杉膝前的筆紙又挪了回來。謹照林杉的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