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皇帝悄無聲息地在掏空丞相在失了沾手軍方力量之後,在文官裡頭還僅有的一點實權。
除此之外。若是丞相先看奏摺,留下批錄筆跡,而非在皇帝批錄後進行較為固定模式的附議點批。丞相的某些字裡行間,或許會將一些真實心意洩露出去,讓皇帝番窺得見。
這“首閱”之權有時在史靖看來,就像一座獨木橋,上頭的風景並不好。而在自己每每走過的時候,都要萬分小心,別失足滑出那根獨木之外。
所以,伏案忙了大半天的史靖已是感覺腦子有些發矇,差點就忽略了一件大事。
幸虧他下午因暫歇飲茶而從那間擺放重要國事奏本的書房離開了一會兒。他的一個近衛得了這機會,悄然湊近稟告了一聲。他才總算是抓住了挽救之機。
在他辦公期間,能夠離開丞相府外出的間隙時間很短暫。他在半個時辰裡已是連跑兩處,做下安排。但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一處還在德妃這裡。…
“你退到聽不見這邊說話聲的位置。”史靖隨手一抬,揮退了跪倒在足前的女子,而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目光筆直向前,一直沒有從廳堂裡主座位置那個貴婦人臉上挪開過。
……
比起先前未知正確路徑的探索前進,此時照著已經走出來的路線,自地下那七拐八繞的通道間返回地面,倒是容易輕鬆了許多。
似乎沒有花去多長時間,莫葉一行七人便回到了地面上。不過,在時間上其實只是他們自我感覺良好,當他們一個個從地底下如田鼠般鑽出來時,外頭的天色已經矇矇亮了。
七人裡頭,山寨那三位最是不喜歡、以及有些恐懼於此次的地下之行,於是在脫離了那片始終充斥著窒塞氛圍的地下空間後,個子小、膽子也不大的二娃子第一個表態,朝著廣闊的天空撐高雙臂,大喘一口氣:“天亮了!”
彷彿,他不是剛從地下鑽出來,而是像往常的早上從被窩裡鑽出來時那樣,發散著某種‘起床氣’。
但是,身為今晚這件事的主策劃人,岑遲卻已經收起了之前在地下時的那種調笑情緒,臉色雖一派平靜,兩道比較硬板的眉毛卻隱隱約約的皺著。
本來在剛才經歷了地下的一番遭遇的莫葉,這會兒心裡的興奮勁還盈得滿滿的,然而她在注意到岑遲臉上的異色後,漸漸也跟著心緒微沉。
師父不在的時候,暫時就要以師叔為尊了。包括他的一切安排,都要嚴謹對待。
“師叔,你怎麼了?”莫葉略微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問詢,“有哪裡出了什麼問題麼?”
令莫葉再一次感到疑惑的是,師叔在聽到她的聲音後,微微擰著的眉不知怎的忽然又舒展開來,少有的露出一個柔和神情。淡然道:“沒什麼,我們回吧。”
岑遲平素待人雖然溫和,但嚴格說來。他臉上最常在的一種表情,屬於那種不冷不熱的樣子。不說會遷怒於人吧。卻也一副很難與人交心投誠的樣子。
此刻他突然來這麼一個溫柔表情,雖說只是一瞬即逝,很快又恢復了他的常態,卻著實讓莫葉感到有些不自在。在剛才那一刻,莫葉心裡也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師叔啊……您還是繼續對我不冷不熱吧!
當然,這話她可沒真的明著說出來,這只是她心中的一閃念罷了。
她只是注意到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掃了一眼手中拎著的已經破了幾個窟窿、溢盡了水的計時水漏。然後她就又問道:“師叔,你還記得這個嗎?”
莫葉的視線指著水漏,話裡的意思卻是指向了時間。
早在他們開始掘土的時候,岑遲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她,可是後來隨著事情的數番轉折,計時水漏被拿來當盾牌擋箭,的確起到了重要作用,然而這種鐵皮焊的水壺頓時也報廢了它本來的作用。既然計時無效了,她也就把最後的指望寄託在她這位頭腦計算無比精準的師叔身上了。
“弩箭射來的時候,就已經記不清了。”關於這個問題。岑遲的回答倒算直白。
而接下來,他再開口,卻說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了、且訝然注目的話:“我其實是一個很怕死的人。當危險來臨時,腦子也就不怎麼活泛了。”
他的話雖如此,自己說自己怕死,乍一聽,頗有些自損顏面,但在場幾人卻沒怎麼生出鄙視的心緒,倒是在短暫的驚訝後,各自又禁不住唏噓出聲。他們這幾個人,是在剛才共同經歷過那場生死考驗的。現在回想剛才被十幾支箭矢、還是可以連發的那種弩箭瞄準的場面,他們各自有誰不怕?有誰在那會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