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叱聲因為足夠響亮,侍立在門口的兩個衛士當然也能聽見,旋即識趣地也自行退開得遠了,到前院守候去了。屋內屋外的人都散得遠了,只留了貴婦人和那頭纏花布的女子。
貴婦人坐在椅子上,因為情緒激憤,她的氣息已然亂了,胸脯不住起伏,看來也快坐不住了。
跪在她足前的女子則將頭垂得更低了,今天她出去一趟,竟惹出一個不小的麻煩,不僅將回來的時間拖延了接近一個時辰,讓主子在這簡陋的小院乾等了這麼久,還差點將行藏暴露了!在沒有得到赦令之前,她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沉默惱怒地喘息了一會兒後,貴婦人稍微平息了些燃燒在心頭的火焰,看著跪在足前的女子,聲音中揮之不去地帶著一絲恨意地說道:“沒想到,居然也有這麼一天,你會不經過本宮許可,擅自改傳本宮的話。青夏,你太令本宮失望了!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使本宮感到心痛大過憤怒。”
伺候過德妃的宮人都知道,德妃有兩個較為倚重的宮女,這兩個宮女幾乎是近身伺候,受到德妃的寵愛無旁人可以取代。而對於德妃如此另眼對待這二人的原因,瞭解得透徹些的宮中老嬤嬤心裡很明白,她們的確是無可取代的,因為她們二人一個替德妃在宮內行走。一個則是德妃放在宮外的一雙手眼。
而更準確的說,比起主行宮內的貼身侍女萃春,德妃應該更倚重行走宮外的那個青夏。不為別的。好像是因為德妃在宮外擱著一件什麼事,她自己不方便直接操辦。宮內與宮外的這段距離裡,全靠這個人把長線端穩了。
德妃便是眼前這個坐在一間民宅里正在發火、儀態重摺的貴婦人。
而跪在她足前一動不動如石雕一般的年輕女子,正是那個青夏。
三年前,青夏受命於德妃,離開了皇宮,追蹤某個人的行跡,一直追去了千里之外的北地。
她這一去,就在那邊耽擱了將近三年時間。期間極少與京都通訊。甚至到了第三年,她有一個長達半年的時間段音訊全無。然而遙居深宮的德妃絲毫沒有放緩過對她的信任,在推敲出她可能遇上大麻煩時,還派人去尋找接應。
德妃對此親口說過的話是:就算找到屍首也要運回來安葬。…
尋找的結果當然是費盡千難萬險,終於把青夏活著從那邊救回來了,德妃則為此又賠了一個訓練多年的丫頭進去。
可是令德妃萬萬沒想到的是,花了大代價救出了青夏,她才剛一回來,就做了一件違逆她的事情,這讓她又驚又怒。
難道真是將一個人太久的放在掌控之外。這個人便難免失掉了一些應該保留的東西,卻反而增長了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德妃在心裡這麼想著,看著眼前那個垂頭跪著。但雙肩明顯比往昔瘦窄了許多的女子,她心裡既有些憐惜,知道這個她親手從一個小孩子培養到這麼大的丫頭,在去北邊那三年吃了不少苦頭,但她心裡又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猜忌,一點點噬咬著她的這點憐惜之情。
她忽然覺得心中滯癢難耐,便咳了起來。
聽到德妃的咳嗽聲,跪著的青夏驀然抬起頭來,眼中浮現一抹發自心底的擔憂。有些焦慮地說道:“主子,您有氣就往青夏身上撒吧。任你打,踹幾腳也行。就是不要氣壞了您自己的身子啊!”
德妃聞言不禁動容,一時又覺得眼前這個離開了三年才剛剛歸來的僕人其實一直沒有變過,倒是自己多心了。不知怎的,她心中那種古怪的滯癢感更甚了,咳嗽聲又促了一分。
青夏看著這一幕,心中也更是焦急。比起那個行走在宮內的萃春,青夏算是一個嘴上裝飾不算油滑的人,她只擅長採取實際行動。
所以她一咬牙,就忽然抬起一手,用力朝自己一邊臉頰抽了下去!
“啪!”
青夏這一巴掌雖然是抽在自己臉上,卻半分沒有卸力,只生硬承受下來。
她跟蹤某人去了北地,在那個土薄風糙的地方一待三年,吃了不少苦。大約一個月之前好不容易被接回來了,眼下整個人比起三年前去時瘦了一大圈,本就不如何豐腴的身子更顯嶙峋。
她本就窄小的臉頰就如又被刀削去一層,頰骨都有些突起了。雖然回來後也吃了不少滋補食物,好好養了大半個月,但也仍不見她身上能多長點肉,還是一把乾柴似的身軀。在三年前見過她的人,如今再看她,都不禁覺得心驚。
同樣瘦得骨節突出的手掌扇在這樣一張瘦的幾乎只剩一張皮的臉上,一個鮮紅的掌印很快就從青夏側臉面板內裡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