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葉感受不到祭天台上衣袂拉擦聲,以及一眾朝中文武大臣拜天叩首時,口徑一致同聲的吟誦聲,但她能清晰聽到,身邊周圍,不同衣料拂擦發出的聲音。以及來自不同職業、不同身份高低的人傳來的輕聲吟誦。那吟誦聲裡所含內容不太一致,但共鳴性極高,基本上是一起發出,又近乎一齊結束。
究竟是什麼力量,讓在場這麼多來自不同社會位置的人,能夠將自己的心境行為自然而然的與大家融於一處?莫葉的內心感到一陣震撼,此時現場的景象,已經不再像是早上出發來這裡時,抱著看一場熱鬧的心境可以形容的了!
在祭天台上拜天之禮開始時,無需任何人指引。高臺下方各處觀禮臺上的百姓一同向日出之東,跪拜在地——他們拜的是天。
東昇紅日當空,四灑陽光溫暖;風雲雷催雨水。雨生萬物生。自古以來,人們對頭頂的天,心存諸多揣摩,但對天威的敬畏,近乎人人同等。而今天到來此地的人。亦近乎全都是懷揣著對今年春季海運的美好祈願。
如果說天意難測,那麼浩瀚無邊的大海似乎是天之鏡角,這個藍色的天之使者,是人們可以觸控和聽到聲音的。雖然他的意旨仍同天神一樣,人力難以捉摸,但人們希望用他們可以達到地最近的距離。以最誠摯的感情,祈禱航運的順利。
……
土坨鎮,客棧後的草棚下。高潛領著兩個馬車伕,開始著手整頓馬車,準備出發。
原本高潛早就起床洗漱完畢了,但因為昨天傍晚忽然降雨,過了一個晚上。小雨不但未歇,天上的雨雲還堆積得厚了。大清早的雲光混沌。看不出天氣狀況,只得將出發時間延後了一些。
此時天已大亮,雖然厚雲遮日,但至少可以看清雲層與風向變化。高潛憑經驗看,今天白天怕是難逃一場大雨,但如果不忽然刮狂風,那這天上的雲應該還能‘憋’一會兒,再才滴落下來。…
而規劃一下自己的行程,為了在今天天黑之前到達下一個城郡過夜,已經不能再把出發時間往後推移了。
整理好三輛馬車,檢查了一下車上物件,做好車頂遮雨準備,高潛便駕上領頭馬車,出了土坨鎮。
因為土坨鎮的地理特點,周圍全是因不明原因,突出於地面的土丘,像小山又不怎麼長樹,所以蜿蜒在這樣的天然障礙之間的岔官道,也無法有較長段的直路,就要拐彎轉向,繞土丘而修築前延。
在這樣的路況上,高潛駕著車,並未走太快。
一般情況下,旅途中最常見的,是路兩旁整齊的擋風護路林木,可行於這條由土坨鎮修出來的岔官道上,路兩邊看到最多的,是相對比較整齊的土丘。如果把它們擬作人形,彷彿是莊重站於路旁的軍士,似乎是在審視著過往於路上的行人馬車,又似乎只是堅韌而沉默地守護著這片並不如何繁華的土地。
軍隊的守護,原本也該是不分貧窮富貴的,遵守的只是地域歸屬。
岑遲百無聊賴的倚在車窗旁,望著路旁的土丘一一掠過視線,正要放下布簾、無力伏下時,土丘重疊間的空隙裡,一片黑影映入他的視線範圍。
他本來以為,那是他在中毒後,眼睛也慢慢開始出現幻視症狀了,但當他使勁眨了眨眼後再看,卻清晰的看見了帳篷。
岑遲凝了凝神,彷彿自言自語地道:“那好像就是昨天晚上在客棧視窗看見的燈火所在,竟然離得這麼近,沒想到他們也還沒走。”
高潛回頭看了岑遲一眼,又順著岑遲的目光所指,向路邊看了一眼,只隨口說了句:“或許也是因為下雨的緣故,才會滯步於此吧!”
看樣子,高潛對於這群扎著帳篷在野外露營的人絲毫不感興趣,但這卻讓岑遲心起一絲疑惑,因為在他對高潛的印象裡,覺得他不會是這麼容易忽略身周事物的人。
至少在這一路走來,高潛對身周任何事,都十分留心。因為相府下毒之事,至今還未完全查出個水落石出,不排除某位幕後真兇會追擊岑遲,再次下手,所以高潛必須時刻警惕。
雖然感覺到了高潛的異樣,但岑遲並未就此再說什麼。他放下布簾,靠坐在車內一角。中毒後渾身無力的感覺絲毫沒有因為休息而得到改善。似乎也對頭腦造成些許影響,使人的思考能力也生出了惰性。
……
待岑遲一行人駕車緩緩行過由土坨鎮牽出的那條岔官道,過了一會兒後,曲折的道路旁不遠處,那片帳篷裡,也開始有了傭工在行動。
大帳篷裡陸續有十幾個傭工走了出來,分散展開,配合得十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