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著目光悄悄盯了那個盤膝坐在父親靠椅旁的怪叔叔一眼。葉諾諾縮在衣袖裡的手握緊了一下,然後轉身進屋裡去了。
葉正名注視著女兒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沒入門裡,他才拾步走回椅邊坐下。看見伍書的胸口依舊在微微起伏,氣喘不平。他忍不住又問了一聲:“你沒事吧?”
伍書沒有側過臉來看他,目視著身前處不知何物。聲音裡透出一絲疲憊:“沒事,有你呢。”
葉正名無聲的笑了笑,說道:“如果廖世在這兒就好了。他會用一些動物脂液匯配的藥劑,那種藥劑發揮起來更快,他應該也能找出那些草藥對應的替代品,若用在剛才,你也可以少受些罪。”
伍書習慣抿緊的嘴唇微微一動,但他沒有說出話來,只是兀自搖了一下頭。沉默片刻後,他深深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一直有些喘得明顯的氣息漸漸平復下去。然後他才終於向身邊的舊識側過臉來,語態平靜地問道:“是不是每個醫者,都做過類似你今天做的事?”
“什麼事?”葉正名凝了凝神。
伍書沉思稍許後,說了四個字:“感同身受。”
葉正名沉吟著道:“醫界老祖宗應該做過不少這樣的事,他們是這條路上走在最前面的人,開路之人必然是要能披荊斬棘地。前人栽樹後人承蔭,現如今醫界典籍儲量豐富,需要那樣做的地方並不多。”
伍書點了點頭,但他同時又不完全認同的說道:“先行者走熟了的老路,後輩再走起來自然比較舒坦,但這世上每個行道里總會有一兩個不遠墨守現成的人。”
葉正名的目色一滯,然後漸漸嚴肅起來,注視著伍書說道:“你真正想說的是什麼,直接說吧。”
伍書的眼裡現出一絲猶豫之意,他開口時語調平靜,說出來的一句話卻讓葉正名愣住。
“之前你提到了淬養藥傀儡的怪醫,對於廖世,我忽然有些懷疑……”
對於伍書的話,葉正名只是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沉默片刻後,他又嘆了口氣。
“廖世對於你來說,算是啟蒙之師。你自己也說過,是那年親眼看見他替我補臉的過程,震驚之餘心生學醫念頭。你自然不相信他就是那位喪失人性的怪醫,但我說這些也並不是對他有什麼敵意,論及恩予,我比你需還他的更多。”
伍書平靜的述說完這一番話,他的語氣裡不含別的情緒,既無憎意也無感激。坐在一旁安靜聽著的葉正名本來還想說些什麼,被伍書的這番平靜所影響,終是繼續保持了自己的沉默。
“作為先行者,所要面對的艱難險阻總是最多且不可預料的,例如你今天的舉動。”頓生沉默片刻後的伍書再次開口,語調依舊平靜,“我對廖世的疑惑之處也在於此。你在太醫局待了幾年,卻掌握不了你所說的那種動物脂液入藥的本事,然而你卻知道廖世能熟練掌握這項製藥本事,這說明他應是此術的先行者,掌握此術的最新成果,但他卻並未將此術公開,這是為何?至少於你,他也應該會傳出來一些才對。”
葉正名神情微動,隱約意識到伍書想說的是什麼,但他仍然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倘若醫術上的新道路都需要‘感同身受’去驗證,那麼廖世哪裡來那麼多的勇氣和運氣,去做那麼多事,能走得比別人更遠?”伍書說到這裡,以很快的速度伸指摁了一下自己那張顏色有異的臉,“換臉,也是其一。”…
“我相信他有探索的勇氣,至於運氣……”葉正名終於開口,略猶豫了一下後,他沒有隱瞞廖世曾告訴過他的一個秘密,緩言說道:“廖世的體質的確與常人不同,至少對於有毒的物質,他雖然不是全無所忌,但的確是比尋常人的耐受力要強多倍的。”
葉正名現在說這樣的話,很容易讓伍書想到他剛才才提過的藥傀儡的事,不過他聽不承認廖世就是怪醫的葉正名主動說到此事,自然又不會那麼快將這二者畫上等號。
葉正名繼續說道:“我從太醫局資歷最高的醫師嚴廣那兒知曉,以前廖世經常說自己年輕時相貌生得多麼英俊,每次走在街上都會令姑娘家回頭……咳……不過後來他很少這麼說了,因為沒人相信。廖世現如今又老又醜的模樣,據他自己的說法,是在某一次試藥失敗造成的。他雖然沒因為那種藥而死去,體質卻發生了很大改變,相貌也變了。”
他說到這兒,偏頭看向盤膝坐在椅旁石階上的伍書,想了想後才接著說道:“或許是因為自己體質改變的經歷,他才想到搭配出那種改變葉兒體質的方劑,但這不表示他就是藥傀儡。雖然嚴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