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太老爺,您平時沐浴,一直強調讓廚房只燒一桶水的。”
嚴廣淡淡開口道:“我回來之前,已經有人安排清洗過了。讓你們準備熱湯和熱水,都是要給裴印的 。”
他說得輕鬆,那門丁也理解得輕鬆。醫師診治病患之後,本也是要全面潔淨一遍自己的身體四肢,確保無虞的。
然而只有嚴廣自己知道,他說得輕鬆是為了遮掩什麼。
想起替那位渾身是血的傷重之人治療,忙得幾乎手腳大亂,事了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染得處處殷虹,他垂在袖子裡的手不禁又顫了一下。
這十多年的時間裡,王熾執政。國家漸興,戰亂越來越少,大型戰事基本上沒有再發生。他在太醫局裡職事恆定,多是做些看診的輕鬆事兒,或者是去國醫館與一些御醫、生員交流醫學經驗……總之,已經很久沒有經歷像前幾天那樣血腥地治療場面了。
那門丁見嚴廣的臉色有異,他不禁也有些緊張。
在嚴府所有僕人心中。嚴老太爺不欺人但也是賞罰分明的。這門丁看了嚴廣的臉色,再看院中跪著的那人,又想到嚴老太爺命僕人照顧那個‘罪人’的行為,雖然他還不知道裴印犯了什麼事兒,要從老太爺離開那天起一直跪到現在,門丁的心中卻是困惑至極的。
斟酌了一下後。那門丁謹慎著心神地說道:“裴哥不知道怎麼了,從您走的那天開始就一直跪在那裡。小的勸過他,但他堅持要跪著等您回來。說是要請罪。”
“知道了。”嚴廣擺了擺手,“做你的活去吧。”
門丁躬了躬身離去,嚴廣則轉回身看向跪在院中的裴印。這時,半空中忽然傳來一聲欣喜叫喚,卻是讓院落間跪著的那人僵直的背顫動了一下。然而他並沒有立即迴轉過頭來。
“爺爺!”
小樓窄窗處,嚴行之將頭探出窗外。注視著歸來的嚴廣。他的眼中先是充滿歡喜,然而這歡喜不知不覺間又變得潮溼起來。
嚴廣望著自己那數年沒見的獨孫,想到幾天前他直奔這處嚴家在京都置的宅子時那場景,心情有些複雜。
但他沒有回應孫兒的喚聲。只是邁著有些發沉的步子,走近裴印身邊,然後將一隻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語調平靜的說道:“你跪在這裡做什麼呢?”
感覺到肩膀上手掌的壓力,一直這麼跪了兩天的裴印乾澀的雙眼頓時潮溼了起來,他看著嚴廣,嗓音枯糙地開口道:“老爺,我沒照顧好小少爺,有負於你。”…
他說罷就要以額擲地的向嚴廣伏下身去。
嚴廣平攤開一隻手掌,托住了裴印的額頭。同時他的手觸碰到裴印額頭有些異常的溫度。不禁眉頭一動。
目光在裴印手臂纏著紗布的傷處掃了一眼後。嚴廣聲色微厲的說道:“你跟著我也有二十多年,大病不會診治,這常見的風寒發熱。難道自己就沒有感覺?”
“我……”裴印乾枯的嗓音只說了一個字,就沒有再繼續下去。
嚴廣嘆了口氣,語氣稍緩後又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嚴家從我的上一代就存在這種問題,天不眷顧我嚴家後人,難道我就要將這氣撒在你身上。更何況,你本就沒做錯什麼,要罰也不是罰你。”
裴印聞言急道:“這……更不能怪小少爺。”
“如今我還怎麼捨得怪他,不過是說一句氣話罷了。”嚴廣目色一黯,沉默了片刻後又道:“你起來吧。先去休息,等會兒我來看看你手臂上的傷。沾染了雨水,可怠慢不得。”
嚴廣說罷,之前搭在裴印肩上的手滑至其小臂上,抓著他的膀子往上帶了一下。
可是,裴印絲毫沒有起身的動作 。
這兩天嚴廣也沒怎麼休息好,身體的疲倦再加上心神上纏繞著的憂慮削弱了他的耐心,眼見裴印的執著,他自抑不住地焦躁起來,斥責道:“你胡鬧什麼?糟蹋自己的身體就那麼好玩嗎?”
“老爺……”裴印遲疑了一聲,然後以手撐地的顫顫悠悠站起身來。
他其實並未完全站直雙腿,只是屈著膝立了一下身形,然後就忽然面朝地,直直地摔了下去。
“裴叔——”
在裴印倒下的那一刻,站在小樓窗後,一直注視著樓下院落的嚴行之禁不住驚叫了一聲。
站在裴印身邊的嚴廣看著這跟隨自己多年的忠僕忽然倒下,目光亦是一滯,失聲道:“印子……”轉而又揚聲喝道:“來人!”
……
嚴府的僕人並不多,事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