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捱到蟲蛇女喉頭時,似乎略有停頓,如猶豫,但更如在最後一次確定位置,緊接著便是微微再遞出一寸。
這一寸遞出,只在一瞬,卻是極準的切斷了脖頸氣管,切斷了一個人生機的來源。
而當這一寸回挪,細而窄的劍尖,只沾上了一滴顏色極深的血珠。
蟲蛇女似乎還未有察覺。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她看見眼前之人手中所撐的傘上,已經堆滿厚厚一層黏著髒汙,但他略顯蒼白的臉卻十分乾淨。然而她不會再有機會回憶這張臉了,當劍尖自她喉間挪出,她便如漏了氣的球,緩緩萎頓在地。…
盤踞在蟲蛇女脖頸後的漆黑蛇王本來在白衣男子欺近時準備動身撲擊而出,無奈一直沒得到蟲蛇女的鈴聲命令,直到蟲蛇女萎頓在地,那蛇王也扭動起身形來,但不像是垂死時的動作,而像是在掙脫什麼。
蛇王與控蛇人之間的某種契約,正在隨著控蛇人的生命跡象消失而崩解。
至於周遭本來正齊聚圍襲而來的群蛇,當蟲蛇女按照一定節奏拂響的銀鈴聲驟然消失,離得較遠的那一批蟲蛇齊圍的陣形已經亂了,行動上接近於四散而去。最近的這一批在白衣男子殺死蟲蛇女後,只揮了數劍,也已經是被驅散得稀疏凌亂,不能成勢。
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說來簡單,做起來卻需要衝破重重危險阻撓。
儘管蟲蛇女被白衣男子成功的一劍斃命;失去蠱咒控制的群蛇抵抗不了自然時節的約束力,也已經開始四散逃離,尋找洞穴繼續冬眠的最後一個月;黑色布傘在剛才的衝殺過程裡,也幫了他一個大忙,在他對暗器偷襲十分敏感的精神力控制下,手腕不停挪動調轉傘柄方位,阻擋了一些可以濺到身上的殘蛇毒液;但……這如雨一樣密集的毒液潑灑而來,哪能真正做到一滴不沾身?
他剛才以虛聲傳音給莫葉,言及殺死五條黃斑,勝算便有五成,這估算其實一點也未摻水。
當氣絕的蟲蛇女匍匐倒地時,白衣男子陡然感覺胸腹間一陣絞痛,眉峰一蹙,本來就沒什麼血色的臉龐又蒼白一分。他抿緊了唇,似乎是在忍耐著什麼,但他的目光依舊堅定冷漠如冰,腳步未動,停在蟲蛇女屍身上的視線也依然筆直,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蟲蛇女脖頸上那道沒有溢位多少血跡的窄細傷痕不知何時竟成了一個圓窟窿,隱約可見內裡漆黑,這不像是外傷應該展露的顏色,看上去頗為詭異。
白衣男子等待了片刻,終於得見那黑窟窿的真相,如他心中所料,那條在蟲蛇女活著時還能乖乖盤踞在她脖頸後聽從召令的黑色蛇王,在其死後,立即找準了那道開裂傷口,鑽了進去。
它鑽進她體內良久才出來,原本漆黑的鱗身已經被蟲蛇女的血染紅,可見它在裡面一定是吃飽吃夠了。
在主人死後,蠱咒契約解除,真正野性兇悍的蛇王不但立即叛主,還當場將主人的血肉視為美味,這不正像是白衣男子剛才對蟲蛇女說的那番話裡描述的場景麼?也許若不是在她死後,白衣男子還未離開,這分食骨肉的事,其它青身蟲蛇也都要來參與一番。
…
(603)、留給你們了
…
蟲蛇女剛剛死去,屍身還是溫熱的,那黑色蛇王鑽入她體內,不但吃得滿足,應該還借其體溫使自己暖和了一陣,因而當它剛剛從她脖頸前那已成黑洞的傷口鑽出時,長身扭動的樣子似乎還有些不情願的慵懶意味。
此時時節尚在春中,曠野空氣裡的溫度,當然不如蟲蛇女體內那麼溫暖。
站在蟲蛇女屍體旁的白衣男子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幕,儘管他感覺雙肩在發沉,胸腹間的絞痛有加重的勢頭,但他依舊保持著呼吸的輕微,剛才有片刻開始顫抖的雙手在看見那漆黑蛇王露頭時,再次穩定起來。
直到蛇王完全從蟲蛇女脖頸傷口處鑽出,白衣男子如石像一樣站立的身軀才突然一動,以極近因而也極準的一劍挑斷了蛇王七寸命門。
望著蛇王長身在草地上扭了數下,終於不再動彈,白衣男子也已有些撐不住了。那把因為抵擋了太多蛇血而變得頗為沉重的布傘最先從他的左手中滑落,緊接著右手握著的劍也差點鬆脫,但被他及時再次握緊。劍尖凌空劃過半圈,最後杵在地上,算是勉強撐穩了他已經開始搖晃的身軀。
他將不住顫抖的左手挪至眼前翻轉,就見手背上沾了一滴黏稠的褐色液體,另有淤青的膚底顏色環繞那滴液體擴散開來,整個手背的膚色都已變得有些不正常起來。
到了此時,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