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阿端從來沒弄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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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有小鐵,他會被擋在門外。喝醉了回家的時候不用提了,根本是胡攪蠻纏,只會找麻煩;就是沒喝酒,在門外摁半天鍵進不來門也常有——偏生脾氣又急,總不耐煩多來幾遍。阿端是知道他這個毛病,知道他回來,會提前替他開門……
她有時候是想,小鐵是不是故意的?可又總是打消這個猜測,他應該不會;小鐵不是那種孩子,雖然有些習慣是矯情,也愛折騰,但多數時候,還是好的。就是……
她嘆了口氣,知道今晚她是睡不著了,得找點兒活幹。
她走進廚房去,從冰箱裡拿出一個保鮮盒,裡面是一條新鮮的魚。小鐵每天早上的粥也是個小工程。她一邊片著魚肉,一邊想:這回她休假回來,就覺得這兩個孩子的氣氛有點兒怪怪的;只有十來天,看著阿端洗米做飯,已經有紋有路;可她回來的頭天晚上,他們倆好像就起了爭執;小鐵接著出差,竟然幾天不回家,也不吭聲,阿端情緒低落的好像什麼似的,整個人顯得病懨懨的……如今這大半夜的,竟然跑出去一個,追出去一個……她皺著眉,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摸不準。不過,好像壞事比好事多的樣子。
陳阿姨嘆了口氣。
她真是在這家工作的有點兒久了。就該退休了,他們說著捨不得她,她心裡也還真是捨不得退。就為著這倆孩子愛吃她做的東西,她心裡總是美滋滋的。不說別的了,難得的就是日積月累的這感情;而且她還有個很小的願望……她抬手蹭了一下眉。想起佟夫人昨天特地給她打了個電話,又囑咐她留神阿端的飲食,還有不要讓她亂吃東西亂吃藥。然後說過些天回國來,就過來住些日子。和老宅那邊兩處跑,老爺子那邊也要照顧好,這邊也要上心,至於佟書記,佟夫人說這程子顧得了他老子,又要顧他兒子,就顧不來他,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陳阿姨笑了一下,佟夫人講話,有時候是很有趣的,轉過念頭來,真真的,佟夫人待阿端是很細心的;很多事情,她不會去告訴佟夫人,只是看著罷了;可佟夫人未必就不知道。這家裡,婆婆媳婦的,做的都不容易。
她又嘆了口氣:這兩個孩子都魔怔了似的,這凌晨兩三點鐘的,就往外跑,究竟跑到哪裡去呢?
自端並不適應這輛車子,但是不妨礙她把車子開的飛快。已經是凌晨,路上幾乎沒有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個方向去,握著方向盤的手像焊在了上面,死死的抓著,整個人跟著飛馳的車子漂移在路面上……
他的聲音鑼鼓一樣跟著她,就是那鼓點的節奏,敲擊的太重太狠,一下一下,都打在她額上似的。
她只想擺脫,哪怕只有一會兒。
只是,她開錯了車,她不該開著他的車出來……滿滿的,都是他的味道;她將車子天窗開啟,讓冷風吹進來,吹的那麼猛……她大口的吸著氣,冷冽的風磕著她的唇齒,凍得她發僵。
鼻端依舊是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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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雲與波的悽迷 (十六)
一個狹窄的衚衕的深處,水泥柱的路燈,非常的昏暗;前面有一片樹林,很小的一片,但是樹很高,此時看起來,是一片黑影;車燈照的到的地方,方磚、破舊的煤屋和塌了一塊的乒乓球檯……
自端沒有看這些,車子熄了火,她伏在了方向盤上。
她精疲力竭的。像一隻被從深海里網上來的魚,在漁網裡掙扎;沒有能夠掙脫,被拖到了沙灘上,離開了水,曝露在空氣中——面板開始發乾,頭腦開始發硬,拼命的呼吸,只是那空氣也是乾燥的,每一次的呼吸產生的氣流都會帶走體內的水分,還有力氣。
背上有些冷。是從天窗吹進來的風。凌晨的風,帶著些剛勁。吹在身上,她哆嗦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卻沒有關天窗。
就她的手臂慢慢的滑下來,按到喇叭觸點上,車子發出“滴”的一聲響。她換了個姿勢。額上的汗已經消了,她身上的衣服有潮氣,牙關緊緊咬了下,聽得到那齒間嗑嗑的細微聲音。
冷,就是冷。
她剛才一定是瘋了……是被他激的吧,說出那些話。她原本不想說的。那些讓她難堪的事,那些讓她難堪的話,讓她對著他,從心裡散發著虛弱和痛苦……可剛剛,又不能不說,再不說,她,怕是不被他的怒火吞噬,也要被自己的情緒搓碎了。
堙而至少,只有她和他相對的時候,她想,她總該對他坦白。在他那樣的逼問下……即便是沒有,沒有他的憤怒,沒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