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目光。
發現錢夾子裡的照片有點兒歪,她稍稍整理。有點兒黏滯,她索性將照片抽出來。抽出來一張,下面竟然有一張小小的卡片。顧悅怡將卡片也抽了出來,開啟,原來也是照片。只是,經過精心的修剪,並且,被疊在了卡片裡;不會磨損,也,不會輕易被發現。她拿的近了些,想要看的更清楚——滿滿的,都是笑容,惟仁在笑,自端在笑,偎依在一處的年輕的兩個孩子,笑的如同把全世界都擁在了懷裡……那笑容如同火山噴發時湧出的岩漿,對著她的方向,湧了過來,攜著風,帶著熱,卷著滾滾濃煙……
她“啪”的一下合上了錢夾子。
。
正文 第七章 木與石的偎依 (二十八)
“自端,你該回去了。”她語氣平緩,見自端沒有反應,她又加了一句,“出來久了,鐵河該不放心了。”
自端看著顧悅怡。
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仔細的看過她呢。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有意無意的在迴避著兩個人的相處。因為惟仁的緣故,也曾經想過親近她;可是,她鯰魚一樣的圓滑性子,永遠戴著一層面紗的臉,讓她望而卻步。
可怕的女人。
就這個女人,她,真會騙人。她把他們的生活,都攪和的亂七八糟。
她騙惟仁,她騙媽媽,她騙爸爸……哦不,爸爸不算。爸爸心甘情願。這是爸爸的選擇,這是爸爸自己挑的妻子,是他自己要過的生活。過這種經過了設計的生活。不但他自己要過,也讓她過。
她有些不寒而慄。
堙她覺得自己胸腔裡,滿滿的,像是灌滿了酸澀的液體,又沉重,又難受。拖的她動不了,一動都動不了。
這個女人,她在提醒自己什麼?
不用她提醒。她心裡從來沒這麼清楚過。
顧悅怡看著自端那雙像極了景和仰的眼睛,這樣子牢牢的盯著自己,她有些心慌氣短。她不想自端再繼續留在這裡,和自端共處一個空間,她覺得不舒服。讓她內心深處,有很大的不安定感。好像她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會被這樣一雙眼睛射出來的光,照的無所遁形,包括自己心裡,那樣陰暗的角落。
她從來都不喜歡自端。每看到她,常令她想起那個場景,自端還是小小的嬰兒,被景和仰和容芷雲寵愛的抱在懷裡。那是一個家,他們三個,是一個家。而她的,是拼湊起來的,兒子,不是親生的;丈夫,是搶來的。如果沒有自端,她可以騙自己,這些都是真的;可是騙不了。偏偏就是騙不了。
她終於聽到自端清清楚楚的說:“我是要走。”
自端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她跟前來,從她手中,抽出那張卡片。看著,她幾乎聽得到自己牙齒之間發出的摩擦聲。
過了好久,她的目光,轉向顧悅怡,“我是要走的,但是,沒有用的。有些事情,您是阻止不了的……您阻止的了他娶我,可是阻止不了他愛我;同樣的,您趕得走的,是我的人,趕不走的,是我的心。”
顧悅怡覺得眼前火花四射,自端的臉,在這一刻,被她眼前的火花灼的有些模糊。
好多年了吧,她都還記得,記得自端眼裡的淚光,她說“阿姨,我愛惟仁……求您了,讓我們在一起。”
她愛惟仁。她求過自己。像一隻美麗而脆弱的蝴蝶。撞在了蜘蛛網上的蝴蝶,翅膀被粘住了,還是要掙扎,掙扎的那麼兇狠,以至於傷痕累累。
顧悅怡十指交握,死死的扣住。
她看得到,這六年的變化。
這隻蝴蝶,不止是變得更美,還變得更堅強。或許,一直是堅強的,只不過過於忍耐,把翅膀,都縮了起來。
自端把卡片疊起來,整整齊齊的放進了錢包裡,再把另一張,覆蓋在上面。慢慢的合上,慢慢的安放。手指,撫摸著錢包那細膩的皮子,微涼,像他的手。握久了,會暖,也像他的手。
“都舊了……他還捨不得換。”
華語第一。
顧悅怡身體一震。
“很便宜的,這個。他要工作了,想送給他一份禮物。我得仔細的選,要他喜歡,還不要被他批評亂花錢……若是他愛奢侈品,反而容易了。開始在一起,也想過,他怎麼這樣呢……他怎麼跟您這麼不一樣。後來知道的,惟仁,他像外公。耿直,善良,簡樸。呵,真好,不像您。”錢包被她握的熱了。她想著,這個被用舊了的錢包,無數次在他手上,在他手心裡,她的心,陡然一痛。
自端的目光,再次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