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人身材極高,站著竟比譚嘯還要高出半個頭來,一襲深灰長衫直垂鞋面,真如同是一具殭屍似的!
他這突然的一問,倒使譚嘯不大好意思,因不習慣與生人搭訕,當時只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落坐。
道人討了個無趣,卻面不變色,依舊含笑注視著這幅畫。這時,二人才注意到,道人背後尚背有一個黑漆的小葫蘆,另有鏽劍一口,用黃綢子包紮著,繫於頸後,劍柄上飄著綠色的穗子。
俗謂江湖三避:僧、道、乞。其意是謂這三人,最是來路神秘莫測,不可輕易交接。
二人注意到他帶有兵刃,都不禁心中一動,但藝高膽大,倒也並不十分擔心。
這時夥計已上了菜,二人方自動箸,卻見那道人轉過身來,雙目盯視著依梨華,右手拇指在左手心上下敲著,似乎是在推算什麼似的,良久不移。
譚嘯不由劍眉一挑,正要發作,忽然忖道,外出還是少惹事為妙,當時只得把一口氣忍下,偷看依梨華更是面現慍色,深恐她一時發作不好收場,當下勉強忍怒起身抱拳道:
“這位道長如何這般看人?是否有事要交待在下呢?”
這時,道人目光移開了依梨華,雙眉微聳,嘻嘻一笑,對著譚嘯眯著一雙細目道:
“如果貧道沒有猜錯,二位大概是一雙新婚的小夫婦吧?”
二人不由心中一驚,譚嘯冷冷一笑道:“道長所言不錯,只是這又與道長何干?”
道人呵呵一笑,說:“小哥,不必對老道如此說話,貧道乃武當山七星觀觀主黃竹道人,非一般遊方野道。”
譚嘯心中並不知有此一人,當時冷冷笑道:“久仰,道長有何見教?”
這黃竹道人倒也皮厚,立時伸手拉出一凳,不請自坐,一面向譚嘯笑道:
“小哥你坐下來,我們好說話。”
譚嘯不禁大怒,正要發作,卻見依梨華竟對著自己眨目示意,再者四周眾人目光齊集於此,更不宜見笑於人,當下忍怒坐下。
道人寒臉笑道:“貧道素精風鑑麻衣之術,甚願為賢夫婦一批流年。”
說著不待譚嘯答話,已自袖管中取出了紅繩串著的一串制錢,嘩啦一聲散於桌面之上。譚嘯心中大釋,先時本以為他是存心惹事,此刻見狀,方知其是一卜卦道士,不禁前嫌盡釋,當下淡淡一笑道:
“原來道長尚精相術,只是我夫妻無以問卜,道長你請自便吧!”
道人陰沉沉地一笑,道:
“小哥,你只請任移一錢,貧道只詳一事撥頭就走,絕不取分文就是。”
譚嘯嫌其嚕嗦,只想草草打發他走了就好,聞言伸一指在一枚制錢上動了一下,道人低頭注視了一會兒,面色微喜,一雙鷹目又視向依梨華道:
“這位娘子,也請移動一錢如何?”
依梨華年輕喜事,一見是卜卦算命,不禁動了好奇心,當時不假思索,也移動了一錢。道人口中稱謝不迭,又低頭端詳了一會兒,面色大喜。譚嘯疑心道:
“道長你要詳些什麼事呢?”
道人呵呵一笑,目放異光道:“相公你可是丙子年正月所生?”
譚嘯一驚,訥訥道:“不錯,咦,你……”
道人目光轉向依梨華,緊張地問道:“這位娘子乃甲午年所生必是不錯了。”
說著掀唇而笑,露出三上四下幾棵大牙,狀極怪異。依梨華不由杏目圓睜,譚嘯奇怪地問她道:“對麼?”
依梨華面色微紅地點了點頭,道人見狀又發出梟似的一聲怪笑,連道:“妙呀!妙呀!”
譚嘯薄怒道:“道人不可失禮!”
黃竹道人忽然止住笑聲,連道:“罪過,罪過!”隨即立身而起,目光瞟向依梨華,對譚嘯聳肩笑道:“尊夫人春風撲面,已身懷六甲,還是在長安市上多歇幾天,不可過於勞動呢!”
說著怪笑了一聲,對著依梨華又盯了一眼,伸出瘦爪,把桌上的幾枚制錢抓在手中,轉身就走。譚嘯趕上一步,伸臂一橫道:“且慢!”
道人不意之下,為譚嘯這種神力彈得向後一連退了兩步,當下神色大異。
譚嘯微怒道:
“道人你來意如何?怎地語無倫次,不說出因由,休想離此而去!”
黃竹道人兩撇黃眉霍地向兩下一分,卻又轉為笑臉道:
“小哥你好沒來由,貧道免費為尊夫婦批了生辰八字,臨行連一個謝字都無,這還罷了,為何反倒不叫貧道離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