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要報仇,她什麼也不顧了。其實依梨華和她到底又有什麼仇呢?不過人們對於自己仇恨的人,總會想個理由給他們扣上一個帽子,因為如此,他們就可名正言順地去進行“恨”的一切步驟。至於這個理由是否能成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依梨華那間房子,視窗仍有燈光。晏小真來至窗前,怔了一會兒。
她想:“難道她還沒睡?”
終於,她自背後掣出了劍,劍身映著冷月,發出一道白森森的寒光。
她把劍尖慢慢插入窗縫裡,向上用力划動著,那原本不牢實的木栓,給她撥開了,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小真心想:“真是天助我也!”
她慢慢推開窗,見室內毫無動靜,她這時真可說是膽大妄為之極。
她長身而入,衣裳上捲進的風,使几上的燈焰,幾乎為之熄滅。
燈光照著炕上,那個平臥著的姑娘,睡在一張細竹編就的席子上,枕著翠色的小枕,身上覆著一床薄薄的綢被,一隻玉臂壓在被外,散發如雲,襯著她那張清秀白皙的臉。
她嘴角微微上彎著,那是可愛的笑靨,抑或痛苦的刻畫,就很費解了。
這一剎那,小真惡念驟起,她想,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當時向前一墊步,已到了床邊,掌中劍倏地舉起,可是……可是她的手抖得厲害,只刺下一半,就刺不下去了。
她的臉一片鐵青:
“哦……我不能殺她……我怎麼能殺這麼一個好心的姑娘呢?何況她尚在重傷之中?”
寶劍輕輕地顫抖著,她的腿彎兒也直打顫,她想不到殺一個人,竟會這麼難,這倒是她事先沒有想到的。
這麼僵持了好一會兒,她頹喪地後退了五六步,慢慢還劍於鞘。床上的依梨華翻了一個身,發出輕微的呻吟之聲,嬌聲說道:“哥……不要……真討厭!”
晏小真倏地吃了一驚,二次抽劍,心想如果你醒了,我可是非殺你不可了。
她只覺全身血液怒張,髮根兒發炸,寶劍再次地舉了起來。可是那哈薩克姑娘,只是發著囈語,說了這句話,竟又沒有聲音了。
晏小真又輕輕收回了劍,當時心裡舒了一口氣,輕輕嘆了一聲,苦笑了笑,忖道:
“我還是走吧,冤有頭債有主,我找譚嘯去。”
想著又看了床上依梨華一眼,只見她雙眉輕輕顰著,那失去血色的臉盤兒,瘦削下去的兩腮,曲而長、黑而密的睫毛微微眨動著。晏小真心說不好,她要醒了,想著方要轉身越窗而去,卻聽見依梨華驚呼道:“姐姐……你……”
晏小真呆了一呆,見依梨華果然睜開了眸子,目光中帶著極度的喜悅,一隻手支撐著要坐起來。
“不……”晏小真連連搖著手,聲音有些哽咽:“我……我有事要走,再見吧!”
說著她倏地轉過身子,縱身下了窗臺,耳中卻聽到依梨華呼叫道:
“姐姐……姐姐……哦!不要恨嘯哥哥,他是好人!”
接著是一陣沉重的咳嗽聲音。小真已經縱身出去了,那咳聲仍使她心中打著寒顫,不知何時,她竟流下了淚,用手一摸,臉上溼溼地。
她在老槐樹下找到了她的馬,飛身上了鞍,兩膝一磕馬腹,這匹馬就潑刺刺地衝了出去。
她怕依梨華追出來,更由於慚愧的心情作祟,她不能再在這裡多留一分鐘,這匹馬就像瘋了似的,順著山邊小徑,一直地跑下去了。
夜風撲著她那張為淚水浸溼了的臉:“啊!依梨華!你竟還叫我姐姐!你可知我是要去殺你麼?”
“卑鄙的小真!你都想了些什麼?你竟要去殺這麼一個好姑娘!你不羞?不恥?”
隨著馬身的顛簸,她腦子裡這麼不停地自譴著,她那積壓在內心的一腔悲憤,再也無從發洩了。只是拚命地策著馬,小蠻靴幾乎要把馬肚子踹破了。這匹她素日心愛的馬,在主人的感情發洩之下,長嘶疾奔著,其速如同脫弦之箭。
這一陣疾馳,也不知跑了多少時候,反正是人馬全淌了汗,尤其是那匹馬,全身就像是剛從水池裡撈出來一樣,把小真的一雙褲管都沾溼了。
天邊微微見了一點點曙色,小真這才發覺,自己敢情已跑了一夜了。這一陣跑,累得她腰痠背痛,確是不能再跑了。
她當時帶住了馬,那匹馬喘得就像狗一樣,一個勁地打著噗嚕。小真下了馬,往前看著,似乎不遠處有很多房子,像是到了一個鎮子;可是她再也懶得走了,而且這個時候投店也不方便。眼前是山是樹,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