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人心膽俱裂,欲待奪門而逃,卻遭桑半畝、馬必施左右夾擊而來,一眨眼間,盡數就擒。
忽聞左首角落一個聲音笑道:“那裡跑來這麼多酒囊飯袋,笑死朕也,笑死朕!”
“金龍堡”眾怒目望去,只見角落上擺著個十字形大木架,上面並排綁著一男一女,女的身長八尺,腰大十圍,男的身長四尺,頭大十圍,身穿明黃布衣,頗有點不倫不類。
姚廣孝笑道:“你倆倒可以交上一交,一個當皇,一個當帝,各有歸宿。”
“千斤擔”田九成卻大搖其頭。
“那傢伙連國號都沒有,豈可和我‘後明’相提並論?”
又涎臉笑道:“你倒夠格和朕平分天下,姚少師,綁了朕這許久,可以放朕下來了吧?”
姚廣孝一咧闊嘴。
“等你能夠下來,再和我平分天下不遲。”
田九成眼瞟右首角落,鼻中哼哼如放串屁。
“這有何難?別以為……”
身邊“後明皇后”金大腳忙咳嗽連聲,呸地一口濃痰吐到丈夫臉上,田九成這才不往下講,卻嘀咕起老婆來:“舉止這麼惡劣,小心朕把你打入冷官……”
姚廣孝不再理會他倆,一轉身,不知從那兒拖出了把太師椅,高蹺著腳坐了,逕向馬必施、桑半畝一抬下巴。
“你們兩個過來。”
馬、桑二人竟如同兩名乖乖領罰的小娃兒,垂頭走到他跟前,只敢望著自己的腳尖。
姚廣孝板起老虎臉,沈聲道:“當初我是怎麼囑咐你們的?這些年來,你們到底是怎麼幹的?”
馬、桑二人簡直連呼吸都快要停止,額頭汗出如漿。
秦璜忍不住大聲道:“他們說你一直在暗中操縱本堡,老夫就看不出……”
姚廣孝悠然攔下話頭:“‘魔佛’嶽翎是個奇才,一手建立你們‘三堡’,立下曠古未見的典章體制,這一點,貧僧差他差得太遠,可惜他卻不會運用,到頭來反被你們聯手追殺。”
笑眯眯的瞅了瞅“金龍堡”眾。
“其實你們這個堡,無論在嶽翎的棋局之中,或在貧僧的棋局之中,都只是顆無關痛癢的棋子而已。”
面色一整,續道:“至於‘飛鐮’、‘神鷹’二堡,可真是天才的傑作,令貧僧不得不五體投地。”
泰璜大感大受侮辱,搶道:“你別忘了,本堡主既為嶽翎最後建立,自然最好……”
又覺這話實有佩服嶽翎之意,趕緊住口不言。
姚廣孝笑道:“當初嶽翎因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忍百姓受苦,首創‘飛鐮’,標榜公正平等,但他似乎不久就發現,人間根本沒有完全平等這回事,於是他再創‘神鷹’,標榜自由,結果仍然不能今他滿意,等到最後建立‘金龍’之時,已然身心俱疲,不自覺的走到千百年來的老路上去,簡直乏善可陳。”
“展翅龍”單飛又大聲道:“不錯!‘三堡’之中最老朽腐敗的就是本堡,害得咱們當了十幾年的行屍走肉!”
單飛平常最得秦璜信任,名列八將之首,不想今日卻帶頭髮難,屢次三番痛罵堡主,把個“獨角金龍”氣成了白痴,喃喃道:“老夫上承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商鞅韓非,一心以聖賢之道立堡率眾,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姚廣孝哈哈大笑。
“自古以來,大英雄大豪傑全都愛講聖賢之道在吃飽了飯沒事幹的時候只沒像你這種用法。”
目光往回馬必施、桑半畝二人臉上,神色又凝肅起來。
“‘飛鐮’、‘神鷹’雖為嶽翎腦力極致之結晶,但他自己卻始終未曾看出這兩種體制所含有的強大而可怕的力量,以及這兩者之間的微妙關係。這是他的遺憾,卻是我的運氣。”
姚廣孝雙眼之中彷佛伸出了兩把刀,在眾人臉上一刀一刀的劈過。
“沒有人不愛自由,也沒有人不愛平等,但這兩者其實正是一柄利剪的雙股,其中任何一股都足以導致任何一個民族於死地,兩股合併,更加絕子絕孫。”
地室內一片死寂。
大多數人根本聽不懂他在講什麼,然而猛襲上心頭的恐怖之感卻依舊森冷難當,隱隱覺得一種毀天滅地的陰謀,正在這地牢之中,這外貌詼諧平易的和尚身上,逐漸醞釀成形。
“一個人的自由,必建立在他人的不自由之上;一個種族的平等,必建立在大多數人的不平等之上。競相奪取這兩樣東西,傾軋鬥爭勢必旋踵而至,‘飛鐮堡’的內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