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
姚廣孝面色一整,露出前所未有的嚴肅神情。
“所謂‘方外’,乃不為教跡所拘之意,並非不涉世事,你口中的那種和尚,只是一些沒勇氣,沒擔當,躲進深山荒野混充高人的龜孫子罷了。咱佛家大乘一脈,一向講究普渡眾生,而且不僅只是把人渡往西天就夠了,卻是要在你我立足的混濁現世之中,創造出一片極樂淨土。”
鐵蛋等人當和尚當了十幾年,可還沒聽過這種論調,不禁大眼瞪小眼,楞成了一堆雕像。
姚廣孝闊嘴又咧,虎牙生光。
“當年皇覺寺不也造就出‘洪武爺’這個天字第一號大反徒?不但反蒙元,甚至把他的教主韓林兒也反到了河裡去。老實說,這才是真正的佛門子弟,釋迦之光。”
姚廣孝聲若洪鐘,每一個字都在四壁石塊之間回撞出無盡疊音:“法旨有虛有實,菩薩有真有假。退隱山林,不問世事之徒,雖具人形,實類木魚;無畏無懼,不驚不怖,不厭生死苦,不欣涅盤樂,方是真菩薩……”
鐵蛋腦中鏘然鳴響,再也無法聽見下面的話。
“不厭生死苦,不欣涅盤樂”,這與寺中長老的素常教誨正好背道而馳,但此刻在鐵蛋心底掀起的浪濤,卻將表面上那層勉強碾壓,竭力維持了十九年的平靜,拍擊得粉碎。
“佛祖宣說‘一切皆空’,難道只是為了丟開自我的煩惱執著,尋求自我的解脫而已?
難道不是為了破除個人的生死驚怖,而替芸芸眾生廣求現世淨土?“
一種彷佛嶄新,又似乎是由自己心底擴散出來的強烈意念,把他緊緊卷裡於其中,鐵蛋一時間竟怔立當場,思潮如湧。
只聽三宗人馬齊聲叫好,紛道:“姚少師,你討厭歸討厭,卻仍不愧吾輩中人。”
“白蓮教”本屬彌勒淨土一支,特重現世改造,故而自晉代以降,屢次與當政者發生衝突,歷代帝王只得大力提倡標榜自渡的阿彌陀淨“奇”書“網…Q'i's'u'u'。'C'o'm”土,期將僧侶全數變作姚廣孝所說的“木魚之徒”,但偏有不少人不上這個鬼當,竭力抗拒各種欺壓哄騙,終於把積極度人,企求革新的彌勒思想傳承至今。
石擒峰那曾聽過這種謬論,不禁呆了呆。
空觀大師急忙唱聲“阿彌陀佛”,開言道:“這位石施主,休因‘空性’曾在本寺掛單過幾年,便將本寺上下一竿子打成反徒……”
石擒峰“喳喳”惡笑不絕。
“你還要強辯!你還裝好人?你和你們那個‘空法’搞些什麼把戲,還怕我不曉得?
‘空法’當年根本沒有……“
一句話只講了一半,就再也講不下去。
“真空”、“無生”二使者不動則已,一動龍騰,四道掌力好像四根石柱壓上他頭頂,石擒峰連哼都來不及哼一下,當即直挺挺的僕跌在地。
姚廣孝臉上笑意雖然不減,卻似笑得有點僵硬。
“強將手下無弱兵,二老身手如此,彭教主這些年來想必進境驚人。”
二老微微一笑,並不答言,負手退開。
韓不群冷冷道:“這姓石的殺害咱們多少弟兄,二老心胸寬大,不下殺手,大約近來也跟彭教主一般,只顧自己修心養性去了。我姓韓的可不怕當惡人,非把這筆帳算上一算。”
邁步上前,舉掌就朝石擒峰腦門蓋下。
鐵蛋剛才心神不定,“西宗”二老出手又太快,故而營救不及,此時那容韓不群得手,震聲喝道:“你敢?”
韓不群吃他的虧吃多了,立刻嚇得倒退兩、三步,想咬不敢咬,想叫又怕挨棍子,活像只威風掃地的野狗。
“四大天王”卻還未到懼怕鐵蛋的地步,呼哨一聲,分由四角搶上,夾七夾八的亂打而來。
鐵蛋笑道:“愈多愈好,愈吃愈飽。”
左拳右掌,施出渾身本領,竟把對方攻勢盡數接下。
但見五人恍若五條盤龍,扭首糾尾,混作一處,直分不出那個是那個,只覺圈中真氣黃河之水般洶洶外溢,功力稍差的早被逼到了牆邊,“千斤擔”田九成仗著自己人矮頭大,伏低身子,穿山甲也似一頭撞到石擒峰身旁,高叫:“朕賜你死個大妹子的!”
毛毛躁躁一手抓住石擒峰一條臂膀,就想來個野馬分鬃。
鐵蛋被四大天王纏定,眼見救之不及,才叫了聲“糟”,已見師兄叢中一條幹瘦人影撲空而起,“十八伽藍神掌”如夢如幻,一記拍在田九成腦袋瓜子上的實招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