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他自己,更有開封府一干人等。
既說了展昭本性善良,他又豈能忍心累及開封府同僚?
沐風雪便是知道這點,所以才要親自去襄陽報仇,不願展昭捲入這場風波來——然而,對於展昭來說,風波不來找他,他也不會放棄讓自己躍入這場漩渦中!
師傅的一片愛護之心,展昭不是不懂,但正因為懂了,他才更不會置身事外。
否則他就不是南俠展昭了……
“護我……師傅……師兄……”
包拯默默地注視著下首跪在公堂之上的展昭,公孫靜靜站在一旁,不說話也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只是看著展昭,睿智雙眼中有了然和敬佩的光芒。
“展護衛,你決定好了麼?”良久,包拯才問道。
展昭筆直地跪在地上:“大人,屬下已有決定。”他抬頭注視著包拯和公孫策,也注視著頭頂的“明鏡高懸”的匾額,緩緩說道:“包大人,展昭少年學武,先行走江湖,後來承蒙大人錯愛,又跟隨大人入了公門,展昭的初心從未變過——願以手中之劍,除奸鏟惡,蕩平天下所有不平之事。”
包拯點頭道:“本府知道,展護衛忠肝義膽,從未變過分毫。”
展昭又苦笑道:“可是大人,如果展昭連自己同門師兄的冤屈都無法洗刷,如果處在這個位置需要容忍至親之人冤屈,那麼屬下並不適合這個地方。”他堅定地望著包拯和公孫策,“多謝二位大哥的信任,但如今展昭,不能再待在這個地方了,我需要去做一些我應該做的事情。”
他既不能放任師兄白死,更加不能令開封府為自己落人口實,惹上禍事,這便是唯一的法子。
“請大人成全。”
包拯嘆一聲,溫和淡然一笑:“展昭,回你該去的地方吧。花無長久日,人有聚散時……你與開封府能有此一段淵源,於你,於本府,於先生,於整個京城,已足矣。”
除奸鏟惡是一種志向,並非一種手段。
因此,何必拘泥?
去吧。
回到江湖去,那才是你南俠展昭應該待的地方。
展昭深深地低下頭,恭敬地對包拯磕了個頭,低聲道:“多謝大人體諒成全,日後展昭離大人而去,還望大人與先生多保重。當年是大人成全了展昭的志向,這些年來又一力包容,展昭如今卻……展昭心中有愧,來日若能順利解決家事,只要大人需要,天涯海角,展昭定會前來效命,不負大人知遇之恩。”
這貓兒……
白玉堂聽得心中一軟。
貓兒是抱著必死之心離開的,說什麼來日效命……不過是寬慰大人和先生罷了,此去生死難料,他卻還念著大人知遇之恩,脫不開的愧疚之心……
公孫策眼眶微熱。
包拯親自扶起了展昭,溫和嘆道:“你這孩子……莫跪,春天地上寒氣重得很,我聽公孫說你膝蓋那年舊患沒有好全,你自己也多愛惜身子些……”他像是個普通長輩一般,絮叨了展昭幾句,雖然囉嗦卻也是關切之語,令人動容。
公孫策點頭道:“大人說得對,莫要仗著自己年輕,不把身體當一回事,以後要吃虧的。”
展昭低低應了一聲。
包拯又囑咐道:“來日方長,以後的事情莫要擔憂。展昭,你此去襄陽,旁的事情本府也不多說,我相信你自有分寸。只有一點,本府希望你牢記在心。”
“謹遵大人教誨,大人請說。”展昭應道。
包拯意味深長地說道:“江湖人行事不拘手段,雖然快意恩仇,也須保全自身,莫要做無謂的犧牲。”
白玉堂雙眸一亮。
他天生聰穎,知道包大人這句話大有深意——勸展昭莫要做無謂的犧牲,定不會是勸展昭不要報仇,否則大人不會應允這貓兒辭行。那麼,便是勸貓兒不要太過死板,巧用些手段保全自己性命麼……實則他並不憂慮展昭要報仇這件事,他擔心的是展昭性情如沈鈞一般,若是要硬闖襄陽王府,恐怕十分危險……
白玉堂自不怕死,但卻不想見到展昭有一絲半點的傷害……
他忍不住轉頭凝視著展昭。
展昭沉默了半晌。
他也知道大人好意,擔心自己莽撞,可是……
白玉堂拍了拍展昭的肩膀,說道:“貓兒,大人的話有道理。”
展昭靜靜地看了白玉堂一眼——對方一向高傲不羈的眼底露出了憂色,從來天地不懼的白玉堂竟也會有擔心和顧慮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