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穿得很薄,那條絲質的裙子被風吹得緊貼在腿上,如瑟瑟擺動的蝴蝶羽翼,黑色垂順的髮絲也在背後輕輕飛舞。
似乎過了半晌,她才聽見有人問:“剛才許了什麼願?”
那道聲音她再熟悉不過,微微有些低,帶著如冰水般的清冽。也正因為質冷,所以總讓她分不清真假,辨不出虛情或是假意。
她沒有回答,只有眉頭輕輕動了動。
林間傳來各種昆蟲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彷彿歡快異常。
世界上原來還有這些美妙的事物,它們一直都在,而她居然暌違了許久。
隔了好一會兒了,她才慢慢開口說:“你真的想知道我許了什麼願麼?”說話的時候,目光仍然眺望著遠方,可她知道他就站在她的身後,一動未動。因為有氣息,那樣熟悉的氣息,哪怕隔著很遠,她似乎也可以感受得到。
要有多悲哀,才會活得像她這樣?
曾經以為得到一塊甜蜜的糖果,可是其實那是一顆包裹著糖衣的苦藥,等她滿心歡喜地將表面的甜味都嘗完了,居然露出苦如黃蓮的內裡來。
猝不及防。
她就那樣傻傻的,措手不及,眼睜睜看著自己親自上演一場可笑可悲的反轉劇,而這部劇的內容早已經定好,編劇不是她,想改都改不了。
而她竟然還在回味之前那種甜蜜的滋味,一度以為所有都是幻覺或夢境。
只要一覺醒來,她還是她,他也還是他,而她捧在手心裡的仍是一顆真實美妙的糖果。
她那麼嗜甜,從小到大半點苦都不肯吃,結果卻是因為他,讓她嚐到這輩子最苦最澀的味道。
是他親手催毀了她二十餘年蜜一般的人生。
從那之後,那些美的、妙的、多麼令人賞心悅目的事物,她統統都感受不到了。
她是多麼的傻。
當年她主動招惹他,簡直更像是自作孽,怪不得別人。
而這麼多年,他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舊風生水起,名利雙收。
是她傻,就因為他,她曾經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到如今彷彿終於成了一個輪迴,曾經那段用她的生命無法成功結束的糾葛,現在用了另一條命,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終究也該告一段落了。
“你想知道我許了什麼願麼?”她收回怔怔出神的目光,終於慢慢轉過身來看向身後的男人,卻是一字一句地說:“我希望時光可以倒流,希望這輩子從沒遇見過你,更希望從今往後,你不會再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她的聲音比風還涼:“我祈求佛祖保佑,讓我實現這個願望。”
山風“呼呼”地從林間穿過,無休無止,愈演愈烈,終於驚起角落裡一隻飛禽,黑色的影子撲楞著翅膀迅捷地從半空中掠過。
山裡光線暗得很快,她的眼睛彷彿被這樣大的風給迷住,微微有些疼,疼得想掉淚。她只能眯起來眼睛來,可是依舊看不清男人的面孔和表情。
似乎他的臉色白了白。
只是似乎而已。
他向來都是不動聲色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極少失控過。她根本不指望能在短短半個月之內看見兩次他失控的樣子。
況且,她的這些話又算得了什麼呢?
作為一個早已被他拋棄的人,說出這些話來又算什麼呢?
她站著沒動,他也沒有。從她開口說話的那一刻起,他就一動都不動。
他的眸色深黑如墨,目光卻猶如泠泠寒星。即便時至今日,看著他的眼睛,她也仍覺得自己會不知不覺地沉溺下去。
暮色漸濃,她終究沒能等到他的回應,便暗暗地一咬唇,毅然轉身不再看他,獨自一人快步下山去了。
搬出顧家頗費了一番氣力,首先要過的便是趙阿姨那關。
突然聽說秦歡要搬走,趙阿姨自然強烈反對,連著幾天苦口婆心地勸說,最後發現沒有效果,於是就像小孩子一般開始賭氣,不再搭理秦歡,甚至連顧非宸,她也只是不冷不熱地伺候著。
秦歡覺得無奈,可是去意已決,只得在離開的當天深深擁抱這位陪了她許多年的阿姨,說:“我會經常回來看您的。”
趙阿姨哪裡會不知道這是謊話?卻也只能抹著眼淚叮囑:“你一個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知道。”
這樣的場面太讓人難受,秦歡拖著行李扭頭就走,上了車才額頭抵在車窗上怔怔出神。
她沒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