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農家飯館。
說是飯館,還不如說農舍恰當一些。
兩層樓的房子,下面做店面,上邊住人。房子前面開了兩畦花圃,但不種花,綠油油的全是青菜。
老闆娘本來領了孩子在門口玩耍,看見來了客人,一疊連聲地迎上前來招呼。
突然見到那麼明亮的笑臉,倪喃忽然有種近乎荒謬的感覺。她這是——在哪裡?在做什麼呢?
一切如在夢中。
落了座,邵志衡負責點了幾樣小菜,聽著老闆娘在那裡一聲聲地誇讚這個菜是師傅拿手的,那一個是本店獨有的……
倪喃突然打斷她:“你們店裡最烈的酒是什麼?”
還是醉了吧!醉了好。一醉可以解千愁呢。
她有些憂鬱地想。
“喔,那當然是自家釀的……”
“不用了,給她一杯白開水。”邵志衡斷然不客氣地說。
“好好好。”老闆娘神色不變,依然殷切地笑著。
倪喃卻覺滿心不是滋味,他憑什麼自作主張替她拿主意?瞪他一眼,本來想回他幾句,但,不知道為何,一接觸到他若有所思的眸子,她全身上下豎起來的防備的尖刺竟驀地消失無蹤。
他的目光彷彿能穿透她的眼睛,穿透至她心靈深處,輕易攫住她脆弱惶惑與矛盾不安的心。
她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倪喃別開頭去,微微蹙了眉。
窗外,框著藍的天,白的雲,還有幾株半青半黃的樹,再遠一點,居然還有一面紅色的旗,迎風飄揚。
啊,她記起來了,那根旗杆是豎立在學校操場中央的。
她怔怔地瞧著,瞧出了神。
一直到,老闆娘為她端來一杯滾燙的白開水,杯子擱在她面前,水的熱氣往上蒸,燻了她的眼。
她眨一下,眼中有霧。
於是,慌忙低下頭來,雙手緊緊攏住杯子,讓水裡的霧與眼中的霧合而為一。
“老闆娘。”
邵志衡今天的話特別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大概他自己並沒有覺得。
倪喃有些厭倦地想著。下面的話本來不想聽,但,那一字一句卻還是如空山鐘鳴般敲入她的耳膜、震醒她的思緒。
“能向你打聽一個人嗎?”他說。
倪喃驀地抬起頭來,那熱切的眼神,讓邵志衡在心裡低低地嘆息。
“你認識沈楚嗎?就是隔壁小學裡的音樂老師,沈老師,你一定認得的,你的孩子應該上小學了吧?他有沒有跟你提過沈老師?”倪喃等不及地疊聲發問。
老闆娘連“喔”幾聲,等她把話問完,才找到機會開口:“沈老師喔,認得認得的,他經常到我們店裡來吃飯。”
“是嗎?”倪喃眼睛發亮,“他經常來嗎?跟誰一起來?是不是晴兒?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對了,她姓杜,杜燕晴。她是……”
“沈老師的老婆嘛。”老闆娘搶著說。
“呃,對呀,對。”似乎還有些不習慣這樣的稱呼。
“她已經很久沒來了,她現在不住這裡。”老闆娘撇撇嘴。
“嗄?”倪喃愣了一下。
這時候,老闆娘的兒子來喊她上菜,她抱歉地笑笑,一陣風似的出去,又一陣風似的進來,擱了菜盤,正想說什麼,邵志衡突然插進話來,道:“這是剛才老闆娘介紹的招牌菜,你嚐嚐。”
倪喃本就沒什麼胃口,這個時候,心裡又掛記著晴兒,哪裡吃得下去?本想一口回絕了,但又見老闆娘一臉期待的樣子,不好駁她的意,只得勉強吃了一口。
吃下去之後,當然要說好,既然說了好,當然又不好意思只吃一口,於是,只得又在老闆娘欣慰的目光之下,連連吃下去。
心裡才發覺,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邵志衡的計。
但卻是她心甘情願往裡跳的計,而且,即便是中計,也還是要感激他的。
老闆娘見有人捧場,越發說得興起,索性拉了椅子坐下來,邊嘆邊說:“我看你們人好,又是沈老師的朋友,有些話,我也不妨直話直說。杜燕晴那個女人哪,真是壞透了。”
“噗……”倪喃剛喝一口湯,噴了出來。
“怎麼了?”老闆娘詫異。
“沒什麼,有點燙。”
“哦,”老闆娘笑笑,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聽說,那個姓杜的女人還是什麼音樂教授的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