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地不肯離開,蕭珊就感到自己的病情非同小可了。讓蕭珊無法忍受的是,她剛入院的時候,醫院不知什麼原因始終不主張對她施行手術。她知道即便是癌症的晚期,只要有一線希望醫生也是要動手術的,而她莫非當真就染上了無法醫治的絕症嗎?
終於有一天,巴金悵悵地來到她床前,遲疑地對她說:“蘊珍,醫生剛才找我談了話,醫院同意馬上就給你做手術了!。。。。。。。。。”
“真的嗎?”蕭珊記得,當時她的眼裡立刻汪起了淚水。她心裡頓時一陣緊張,她不知醫生們開始時堅決不主張為自己作手術,為什麼巴金這次來到醫院,居然改變了院方的主意。究竟是自己病情不重,還是由於巴金的多次苦勸才最終感動了醫生?不過聰明的蕭珊還是從丈夫的神情上隱隱發現,她的最後時刻就要到了。想起自己和巴金三十多年的風雨深情,蕭珊忽然緊緊抓住他的手,半晌只吐出一句話:“看來,我們要分別了!。。。。。。”
巴金嚇了一跳,急忙掩住她的嘴說:“蘊珍,不,不會的。。。。。。。。。。”
蕭珊是個外表柔弱而內心堅韌的女人,她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緊張的感情,臉上又露出了悽然笑意,她在床上想了許久,忽然又問巴金說:“棠棠怎麼樣?”
巴金心裡一怔,他知道蕭珊為什麼在這時候忽然又問起了他們的兒子李小棠。正在農村插隊的小兒子是在驚悉母親病重的情況下,才請假返回上海的。正是在小棠和姐姐、姐夫及親友們的共同努力下,蕭珊才得以住進中山醫院治病的。可是讓巴金和家人心酸的是,就在蕭珊的病剛剛被確診為晚期腸癌不久,小棠竟被醫生同時檢查出他患上了肝炎。巴金知道兒子在這時候得病,肯定和蕭珊患病大有關係,因為沒有誰會比小棠對母親的病更加痛心的了。而如今小棠正是因為染上了這種病,才被醫院進行了隔離治療。見蕭珊苦苦地詢問,巴金卻顧左右而言它,始終不肯把兒子的近況告訴蕭珊,他是不想讓生病的妻子再平添心裡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壓力。
“你放心好了,棠棠他。。。。。。。。。沒事的。”
“棠棠真沒事嗎?”蕭珊聽了巴金的話,緊張的心緒稍稍安定了。作為母親沒有誰比蕭珊更為憂心的了。巴金走後,她一人靜靜躺在床上,面對日光燈投映在粉壁上的光影,在思考著自己將要面臨的一切。手術究竟會不會成功?如果手術一旦不能成功,那麼,她也許就會和相愛了大半生的巴金永遠分手了。
蕭珊留戀巴金,留戀兒子和女兒,也留戀武康路上的那個家。那幢小樓是巴金在解放後惟一的家,那座幽靜的小院裡還有她喜歡的兩棵玉蘭樹,那是她和巴金1955年5月搬到新居以後,她和他共同栽上的。兩棵廣玉蘭在春天的陽光裡常常會給小樓平添幾分春天的溫馨,偶爾一絲薰風掠過,還會把玉蘭的花香吹進小樓的視窗。蕭珊記得她時常在秋日裡徘徊在院中的玉蘭樹下。有時她還和巴金一起,在盛夏中坐在那兩棵大樹下納涼,如今她一人靜靜躺在陌生的病室裡,她不知是否還有再回武康路13號寓所與家人共渡朝夕的日子了?想到這裡,蕭珊又一次被淚水模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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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噩耗進家門(1)
巴金回到家裡,發現女兒早已把午飯準備好了。
他坐在桌前端起了飯碗,卻想著如何儘快趕到中山醫院去,給蕭珊送去午飯。巴金吃不下飯,嘴裡的米飯如同嚼蠟,心裡始終想著剛作手術才六天的蕭珊。今天早晨他發現蕭珊仍然處於神志不清的狀態。他給她餵飯時看出,妻子術後的體質仍然沒有得到恢復,心情就感到非常悲哀。巴金在暗暗悔恨自己,沒能盡到作丈夫的責任,如果他不到奉賢幹校去,也許妻子的病早就得到了確診和醫治,而拖延到最後居然到了晚期。
巴金呆呆坐在飯桌前想著心事,想起蕭珊的病心中就悲慟不已。
他是7月下旬回到上海的。
巴金回到上海武康路家中,他的心忽然收緊了。在熾熱的太陽地下他呆呆佇立了許久,灰白的髮際間已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巴金越想著蕭珊的病,越不敢與她見面。他不知見了蕭珊以後,究竟該如何說明自己再次回到上海的理由,因為距前次回上海的時間太短。他知道這次愛妻的病之所以得到順利的診斷,全感謝他的女兒、女婿、兒子和幾位親友的幫助,如果不是大家在上海千方百計到處託人,也許蕭珊的病情到現在還不能得到明確的診治。
巴金是從兒子寫來的信上了解到,他走後女婿和女兒在極端困難的處境下,找車把蕭珊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