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9部分

來。這琉磺雖說生煙惱人,可倒底不如硝油起的火頭大,因此方免了全營的大難。可以如今籌運糧草之艱難,卻也不是個小數目。符暉只覺得頭皮生生作痛,不如該如何向符堅通報此事。然而終是隱匿不下去的,倒底寫了請罪折,連同軍報一起,遞到三十里外的符堅大營。

這日夜裡,符堅正與一眾將領商議,都覺得強行攻城居然不佳,可大勝之後士氣正盛,也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了。於是便覺得可以在阿房城之外紮營壘寨,困死鮮卑,使他們再不能四處遊掠。只是這一帶已經被反覆劫掠過,方圓五十里以內,絕無人煙,糧草供給十分艱難。正這時見到符暉的訊息,頓時氣得他當即將軍報扔在了地上。

“不肖子!”符堅在地上大步的來回走,似乎是想發怒,可卻沒有法子發出來。眼角瞥見那紙,猶不解恨,用靴尖蹭了一下,紙簡象被嚇壞了的小孩兒似的,“哧溜”竄出老遠,畏畏縮縮地蜷成一團。

竇衝過去拾起展開,緩緩道:“損失並非很大,天王何必如此……”

“朕……為何朕生的盡是這種兒子!”符堅昂首長嘆,嚥了又咽,一口氣竟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抽出刀來,一刀砍飛了几案。“咣!”那刀被他扔在地上,被火光照得刃明脊暗,象是一段半灰半紅的餘炭。

“來人,送這刀給那逆子,”符堅鬚髮皆張,近乎惡狠狠地道:“告訴他,他是我的兒子,屢敗於白虜小兒之手,還活著幹什麼!”

一帳皆驚,所有的將領都齊刷刷跪下,道:“天王!”

“都住嘴!”符堅目光象著了火似的,讓人看著都有些怕,一時面面相覷,竟無人再出聲。符堅的待衛再也避不過去,不得不走近來,拾了刀,出帳而去。

皮簾飛起落下,撲面寒面侵人。符堅彷彿是在喃喃自語道:“這小子,若不好生激他一下,他如何能知恥後勇,賣力死戰?”

“可這話太重了,怕他受不起!”李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進言道。

“一點難聽的話都受不起,那也太嬌養了!”符堅語氣旋又剛硬起來,道:“他來謝罪之時,讓他在外面等著,到天亮才許他進來!”然後拂袖自往寢帳而去。

待衛送刀至符暉營中時,他寒夜難眠,正抱膝就著火盆枯坐。半年前他回長安時,父子促膝而談,言笑晏晏的情形還歷歷在目。那日的嘉許溫言,如今,已經成為一種絕不可能的奢望。他心裡明白自己讓符堅失望太甚,午夜夢迴,捫心自問,也覺得羞愧欲死,無地自容。他不知道符堅這次會如何責罰於他,可是那怕是一個字的斥責也沒有,單是想到符堅看到他就避開的眼神,也足以讓他心若刀絞。他真是恨自己呀,他真盼著能打敗慕容衝一次,只要一次,寧可就此死在戰場之上。

“那時,便是我死了,能對父王有所助益,也是值得吧!”這樣想著,竟好似已見到他渾身浴血倒在符堅面前,符堅撫屍大慟,痛哭失悔……想著想著,不由自己雙目漸溫。

“平原公!”

“什麼!”符暉一驚,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問道:“什麼事?”

“天王遣使來了!”

這是他一直在等著,卻又最害怕不過的一句話。他定了定神,方才道:“我就來。”

他迎出去,卻見帳外一名符堅的貼身侍衛直挺挺地站在雪地裡。見符暉出來,他雙手捧刀,大聲將符堅的話說了出來。

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符暉的親兵部屬聽著全張大了嘴,眼睛都向著符暉聚去。符暉象是趔趄了一下,就勢跪了下來。這時風已經住了,遍地瓊光將他的身形面目映得幽藍一片。他接過刀,卻不起身,道:“有幾句話,請代本公轉稟天王!”

“平原公請起,”待衛忙下身去攙他,道:“各位將軍們都囑咐了,說平原公快些前去謝罪,他們都會代為求情的。”

“不,”符暉道手在刀鞘上撫著,仿若正撫著著一段支離破碎的心境,他靜靜地道:“我不會去了,代我轉話吧!”

“平原公,這不是賭氣……”

符暉恍若未聞一般自顧自的說起話來,將侍衛的言語打斷了。

“孩兒固然喪師敗陣,可若不是父王當初百般寵護於慕容衝,他何以能作亂於今日?父王竟永遠只記得降罪於孩兒,不肯自咎麼?”這些話如此刺耳,四下的人全都變了顏色。符暉的親衛連叫了他幾聲,他卻毫不為之所動,站起身來,聲音愈來愈尖銳急促:“當年父王愛他遠勝於孩兒,今日他為父王之賊,孩兒為父王死戰,這人世,真是何其不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