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好象又有了反覆!”慕容永一驚而起,忙隨著親兵跑去。離了慕容衝的帳篷還有百步,猛聽得一聲厲嚎。這叫聲起時,驟然颳起狂風,四下裡細密的葉子搖了滿地碎影,彷彿是一個篷頭怪物在昂天怒吼。
慕容永收了腿,心口上“嗖嗖”地一亂。那痛呼又起來了,一聲接著一聲,尖利如箭,好象可以刺破天空,難以相信是人發出來的。聽著這樣的吼聲,慕容永恍惚間看到一條滿是刺棘的長鞭,在墨似的夜色裡揮著,尖棘白晶晶的亮,一次次的抽在積著血塊的傷口上,豔治的血水飄飛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象是綻開了朵朵紅蓮。直到被親兵叫了一聲,慕容永才回過神來,往帳篷走去。
到了帳外,慕容永挑開簾子,一眼就見到碗碟枕巾散得滿地都是,象方才被颶風光顧過一般。慕容衝從皮褥上翻到了地上,手腳在地上用力地抓著,竟抓破了結實不過的牛皮,指頭鮮血淋漓。他俊秀的面孔拉扯得猙獰可怖,綴滿了汗珠。貝綾追在他身後,想要拉他起來,可發狂中的人氣力大得異樣,貝綾反被帶著滾在地上。她的身軀讓慕容衝的腿壓著了,掙不開,嚇得尖叫。
慕容衝眼神狂亂,象是頭正被人生生宰割的野狼。他趴在地上,用力地扭曲著,牙齒死死地咬著衣裳前襟,那姿勢很奇怪,彷彿正有無形的酷刑施於其身。慕容永突然看懂了,禁不住的抖了一下。親兵小聲道:“快進去吧!”可他卻給魘鎮住了似的,不能動彈。
裡面貝綾無人援手,只能死死地抱著慕容衝頭,一遍遍的說著,“求求你,歇一歇吧!求求你了!”
慕容衝咆哮一聲,兩齒一張,正咬住了她的手指,她痛極而呼,馬上淚流如注。慕容永以為她會退開了,誰知她反而抱著更緊了。慕容衝被束縛著顯然極是不滿,又是一拳打在她面頰上,捱打的地方眼見著就紅腫起來。可貝綾卻好象全不覺痛,一動不動,只是不停地喃喃著:“求你歇一歇吧,會傷著自己的,求你……”不知慕容衝是聽到了她的求懇,還是沒了力氣,手腳漸漸鬆了下來,狂叫也化作了“嗬嗬”的悶哼。
貝綾見他總算安靜了,方才騰出一隻手,從銅盆中擰出方毛巾,貼在了他的額頭上。被這冷水一激,慕容衝慢慢喘息著,終於平緩地躺在她懷裡。貝綾凝神望著他,帳篷裡半枝殘燭照得她膚如琥珀,彷彿她身體裡面燃著一盞佛燈,透出澹然寧和的光芒。
慕容永退開一步,深吸了口夜裡的涼氣,卻有道黑影子向他懷裡撞來。他忙側身讓開,那人抬了頭,輕呼一聲道:“原是將軍!”這面孔清秀溫婉,正是貝綾。慕容永不由嚇得往後退了半步,道:“你是貝綾?那帳子裡的女人是……”
“是我妹子呀!我方才去洗衣裳去了,讓她守著的,”貝綾將手上沉甸甸的盛衣籃換了一下胳膊,歉然地笑了笑,有些惶恐地道:“她又怎麼了?我聽到有人叫。”
方才慕容永見那帳中女子舉止這般輕柔,又離得有遠了,沒能看到她的正面,便不假思索地認定了她是貝綾。這時再探頭細看,果然便是貝絹,不由眼都瞪圓了。正發愣,刁雲已是拉了大夫跑來。見慕容永站在外頭,一面有些不解的道了句,“你在外頭幹嘛?”一面已是瞅到了帳中情形,驚叫:“快!把他扶起來!”便衝了進去。
眾人七手八腳將慕容衝抬回褥上,貝氏姐妹忙著把地上的雜物收拾妥帖。慕容永喝斥大夫道:“今日藥不是備齊了嗎?怎麼病倒好象更重了!你敢耍什麼花樣,小心腦袋!”
大夫忙點頭呵腰,上去診了診脈,沉呤了一下,換了喜色道:“這位貴人的傷已將痊癒,方才只是用了藥後,有些發燥而已。”慕容永不言不語地盯著他看,大夫的笑顏一點點僵硬了起來。他心裡直打鼓,因為盼著早日將慕容衝治好,得以脫身,因此用重了藥。
慕容永眯著眼睛微笑道:“他要活下來了,你也活得下來;他要是死了,那你就自求多福吧……”然後大踏步的邁出帳去,在經過大夫身邊時,作勢往大夫身上踢去一腳,那大夫慘叫一聲,已是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刁雲忙跟過去扶起叫嚷不休的大夫,見他身上無傷,顯然只是嚇極了,一笑,道:“沒事,你放心醫病人好了!”再去瞧了瞧慕容衝,叮囑了貝氏姐妹兩句,也自離開。
第九章
那大夫的運氣果然不壞,次日一早,慕容衝就完全清醒了過來。人一醒,馬上就吃了三大粟飯,再過一日,便能自行乘馬。慕容永與刁雲將他受傷後的事宜一一與他交待清楚。
刁雲極想問他還記不記得下過那屠堡之命,可倒底還是開不了口。慕容永指著前面撥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