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一陣暖流竄過符暉的身軀。
他腦中一熱,跪下,昂然大聲道:“父王為宵小所欺,實是兒臣之罪!兒臣當為父王掃盡妖氛,雖萬死猶不辭!”說著說著,自己眼中已是溫熱一片。臂上傳來拉他的力道,符堅的聲音十分清晰而又柔和,道:“好!朕老了,你們也成人了,是該你們出力維護這片江山了……”
一個“老”字入耳,竟是無限淒涼不甘,卻又是傷心到了極處。符暉不自覺的握緊了符堅的手,手上傳來的暖意與力道讓他不停的在心中發誓道:“兒臣必不負父王所願……”
當下兩父子對坐於一床,談論起天下局勢,卻是處處危艱。直說到慕容垂上月在意圖決漳河水淹鄴城,卻被符丕襲殺,大敗而走,匹馬逃得性命,方才一面道可惜,一面暢懷大笑。這時符暉聽到張整故作咳嗽,省覺夜已深了,見符堅倦意上臉,便下床告辭。符堅道:“好罷,不過你出戰也就是這幾日間的事,朕父子久未相聚,明日辰時再進宮來罷!”
“是!”符暉行了禮,在半起之時突然有所猶豫,臺上燭已半殘,光焰抽閃間有些舊事似乎歷歷在目。他終於忍不住說出了今夜一直有意迴避著的話,“父王可知慕容衝那白虜小兒竟也敢來擼大秦之虎鬚麼?”說到最後幾個字時,禁不住微微顫抖。
火光一下子凝滯住了,符堅的唇抿得極緊,微微的合上雙眼,似乎在費力的思索慕容衝是何人?他沒有讓符暉出去,符暉也只能默立於原地。張整一旁瞅著這二人的神色,正有些不知所措,卻聽到有外間有小內侍報,“緊急軍情!”
這一聲,來得正是及時,張整不等符堅下令,便有些急促的邁步出殿,將書簡攏在袖中。符堅向前傾身道:“什麼事?念給朕聽聽!”張整一面應聲扯開,一面大聲念道:“……稟奏天王陛下事宜,前鮮卑叛逆慕容泓為謀臣高蓋等弒,現……”他突然失聲,不自覺的抬臉,與符堅詢問的眼光碰在了一處。
“念……下……去!”符堅低沉有力的命令道。
“是!”張整也不去看手中書簡,徑道:“擁泓弟衝為偽皇太弟!”他的聲音愈說愈低,好象是自已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符堅揚眉,燭光照在他的眉梢上,通紅透亮,象燃起了一小簇火花。他突然猛的背過臉去,道:“全都……給我下去!”彷彿強忍著哈哈大笑的衝動,因而聲音顯得有些古怪和顫抖。
看著他盡力挺直,卻依然軟塌的身形,符暉與張整默不住聲的行過禮,退出殿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石階上,石面讓連日燥風颳得纖塵不染。就在階梯將盡之時,符暉突然聽到身後張整道:“平原公不該說那句話的。”“為什麼我不該?”符暉低聲怒喝,猛然轉過身去,眉眼上俱是騰騰怒意,直迫到張整面上。張整的瞳中有著深切的瞭然的,波瀾不驚地回望他道,道:“可他是你的父王呀!”這句象是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聽在符暉耳中,火氣竟不知不覺的沒了勁頭,無數的委屈,漸漸積澱下去,揉捏成極小極小的一團,裹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金華殿的侍眾們噤聲呆立著,符堅一直沒有發話,他們也不敢弄出半點聲息。殿中一片死寂,只有燭淚從架上一滴滴的落下,發出的“滴嗒”之聲。突然他們眼前一暗,原是有根燭熄了。符堅似乎也被光線的變化驚動了,喚道:“來人!”
“是!”內侍們如蒙大赦,忙不迭的上前,捧著早備好的洗漱之物送到符堅面前。
符堅皺眉,道:“朕何時說了要入寢?”
“這……”內侍躬身,問道:“天王有何諭令?”
“朕要出去走走。”
“啊?”內侍們一面吃驚,一面取了符堅的衣履來,服待他出殿。出得殿來,一溜十二盞宮燈,還有素日跟著的人,已經整裝等侯。符堅掃了一眼,道:“不用這些……”隨手點了兩個,道:“你們提一盞燈就是了。”
金華殿的總管不知符堅意欲何往,未免有些不安,道:“天王是去後宮麼?這夜深了,不若傳那位夫人過來侍駕吧?”“滾一邊去!”符堅輕斥了一聲,總管忙跪下,等他磕過頭起來,再看時,符堅已經去得遠了。
行到一個拐彎處,符堅腳下一滑,幸得後面內侍眼疾手快,忙攙住了,低頭一看,原是踩到了一根折枝上。他這方才發覺,路上枝葉飄落,磚石凹凸,不由有剎那的錯愕,從前這條道上可是乾淨平整得很。迴心一想,明白過來,這自是因為從前他日日走這邊的緣故。
嚥下欲要出口的詢問,他轉了彎徑直走。後面的內侍終於確定了自己一直的疑問,符堅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