絹斂裙過來,幫他解開腋下的帶子,卸了鐵甲。慕容衝嗅著她髮間淡淡幽香,一時情動,將她束在了懷裡,俯身吻去。貝絹掙扎了一下,推開他,慕容衝放開貝絹,扳著她的面孔皺眉問道:“你今日是出什麼事了?”貝絹的牙齒咬得唇色發白,平日清明的雙瞳上蒙了一重輕紗,慕容衝有些看不透她,正要再追問下去時,她突然道:“沒什麼,你手上有血腥味。我去打盆水來讓你洗洗。”
慕容衝不自覺的放開了手,貝絹用銅盆倒了淨水來放在他面前,跪下,將他的雙手放在水中。她洗得極是用心,她柔潤光潔的小手與慕容衝瘦長白皙的十指交纏在一起,反反覆覆地揉著,竟讓慕容衝有些吃痛。他不由覺得好笑,戰後他本已洗漱過一次了,那裡還有什麼血跡,貝絹卻弄得鄭重其事的樣子。可突然覺得一涼,有滴水珠落在他翹出水面的指頭上。他驚愕的望去,又是一滴,眼淚從貝絹的睫上濺落,晶瑩透亮,再墜入了盆中,整盆水頓時冷得如同初融的冰雪。“秦軍的統帥,死了嗎?”貝絹抹了抹臉頰,抬頭問道。“沒有。”慕容衝隨口答後方才覺得奇怪,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沒什麼。”貝絹取了錦帕,將他的雙手抹盡,終於展顏一笑。
兩日後的白鹿原下,慕容衝率著八千將士逼進灞水,月光從他身後投過來,照在巍然矗立的霸陵上。山陵象巨鯨露出於水面的脊背,托起了燈火輝煌的城池。那燈火越來越盛,直至沖天而起,使得新月黯然無蹤。隔著數里之遙,一河清波都被烈焰映得通紅。等他們向南登臨,熱浪竟已直撲到慕容衝的臉上。
這不是燈,而是有人在城中放火!慕容衝眼中現出慕容永嬉皮的笑臉,不由也抿了抿唇角。果然城門轟然開啟了,無數被燒成一團的火人衝了出來,慘叫聲中,慕容衝一揮手,箭矢如雨而下,永遠的止住了他們的痛楚。城門口已被逃生的兵將擠住了一團,不時有絕望的人從城頭跳下,象是元夜燦爛的燈球紛沓墜落。
慕容衝於是與刁雲分兵,由刁雲率兵往繞往東門攔截,而他則在等西門火勢略小再入城關。
慕容衝進城後,滿目所見,都是傾巢蜂蟻般的兵丁百姓,將每一道街巷堵得水洩不通。城內的火遠不如城門口厲害,可是人們的駭懼卻有之過而無不及。慕容衝方才追上了一小隊秦軍,將他們刺於馬下,就看到一個失盔無甲的騎者沒頭蒼蠅般,逆著人流奔向他這邊。慕容衝一眼就發覺這人不對勁,便開言喝問。那人揮起大刀倉惶抵擋,慕容衝瞅中了他一個破綻,槍尖往上一挑,便戳向他的咽喉。這人刀重又掄了上來,劈嚮慕容衝小腹,用得是圍魏救趙之術,慕容衝不理不睬,槍驀然又快了三分。在短刃洞穿那人咽喉的一剎那,長刀無力的砸了下去,卷霰雲機靈的一閃而過。
有人長嘆一聲,道:“好容易盯到這裡,功勞就這麼沒了!”慕容衝“哈哈”一笑,槍脫手飛出,扎進旁邊的石壁前。一個穿著秦軍服的瘦小子從石後竄了出來,揮刀切下那人頭顱,略曲膝作個拜勢便起,奉到慕容衝身前,道:“這是秦前將軍姜宇!”那跳脫飛揚的神采,除了慕容永還有何人?他離開多日,彷彿又精悍了許多,眼神中滿盈著自得之色。
慕容衝讓人騰了馬給慕容永,兩人並馳,如驅趕牛羊一般在秦軍中穿來插去。燕軍跟在他們身後,直逐人數尤在自已之上的秦兵,全無畏懼。數日的拼殺激起了他們的兇性,那種無謂生死的氣勢,難以讓人相信半年前他們都只是尋常農家子弟。雖然還有不少城中軍民以房舍為壘堅守,時不時的放著冷箭,箭射完了便拆磚石投擲,連慕容永都大意的捱了一磚,招來一柱香的功夫猶未息的取笑……可這必竟是無益的掙扎了。
萬餘秦軍的屍殍在街巷間愈壘愈高,成為慕容衝前進唯一的阻礙。直至城中,面前赫然一空,清理乾淨的街上,單騎馳來,正是刁雲。他鞍下吊著一具首級,見到慕容衝,刁雲下馬,雙手捧起頭顱奉上。慕容衝低頭一看,一個滿面血汙的少年,髻上繫著青絲遠遊冠,自然是河間公琳了。慕容衝一笑,接了過來,兩束頭顱向著周圍兵將們晃了一圈,四下裡頓時舉起如林的刀槍,歡呼聲此起彼伏。慕容衝不由向西眺望,不知長安城中,秦君臣們可已知道灞上敗績?此去長安,躍馬可至,再無關礙!
“嗷!嗷!嗷!”呼聲更急,慕容衝掃視過那些向兩側屋舍飄去的腳步,非常及時的加上了一句:“將士們都辛苦了,明日午時之前,可自行休息!”
他話音未完,燕軍們的歡呼聲便迅速的消融擴散了,淌入道道街衢之中。不多時各處慘呼和尖叫,伴著野獸般快意的吼聲,便鑽入了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