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姚萇旗號從後偷襲,將軍不意受了重傷。其時軍心大亂,敵軍不明,副將軍不得不下令撤退。”韓延緩過氣來,斷斷續續的擠出幾個字,“請……皇上……治罪!”然後狀作勉力掙扎起身。數十親兵齊刷刷跪下,刀鞘蹭在靴幫上,“鏘鏘”脆響,他們同聲道:“求請皇上赦免韓將軍之誤,我軍一萬五千弟兄,願立功相贖!”
韓延疾忙擺手道:“你們……給我退下,在皇上面前如此聒噪,成什麼樣子!”
慕容衝聽到這話,站起身來,嘴角略翹,一個笑意若隱若現,雙瞳深處有著如針般鋒利的光,直刺到韓延面上。他慢慢道:“符暉這小子能耐大了不少呀,竟能在大軍嚴陣以待之時傷了韓將軍!”
韓延的親兵頭領馬上道:“也是因卑職們失職,請皇上斬卑職以示眾!”“你是韓將軍的人,如何處置,自不由朕裁決,”慕容衝不理會他,淡然道:“去,找朕的御醫來,讓他好生服待韓將軍。”“是!”慕容永應聲出帳。
慕容衝轉過身來,和顏悅色地俯下身去,為韓延掖了掖壓在身上的羊氈,道:“即是事起突然,也怪不得卿。符堅遲早總是朕劍下游魂,且讓他多惶恐些時日便是。倒是卿為朕之臂膀,倘若有個閃失,才是朕一大恨事呢!”
“皇上仁德,臣感銘於心,萬死不足以……”韓延又欲支起身,被慕容衝按住了,道:“卿且好生將養些時日。”這時慕容永引了御醫來,慕容衝吩咐他好生給韓延醫治,韓延再度叩謝,慕容衝不免又寬慰幾句。
送他出帳來,夜色已深,地上殘雪餘冰如一坨坨的鹽晶,踩上去“格格”作響。慕容衝狀似隨口加了一句,“卿有傷在身,不便勞神,且將部下暫交由慕容永帶著吧,卿且歸阿城休養些時日。”“謝皇上垂顧,臣立即回去阿城,”韓延毫不遲疑地道,卻又口風一轉:“臣傷雖重,可是臣副將跟著臣久了,指揮起這些人來,只怕要順手些,便由他追隨皇上為臣戴罪立功罷!”慕容衝背手觀天,被雪拭盡的寰宇澄明如深藍的寶石,星子象是石蕊迸出的光點,他吁了口氣,道:“也好。”氳氤的白霧後,面龐一時模糊不清。
高蓋領著人馬在白渠大戰後次日入夜時分趕到了下杜城。下杜城坐於杜陵之下,渡渭水便是長安南出東頭第一門覆盎門,水上有橋,據言為漢時公輸班所作,精美絕倫。入覆盎門,正對著的,便是長樂宮。一路上並沒有遇見秦軍,可是劇戰半日後長途奔走一日一夜,將士也都疲憊不堪。高蓋自知已將符堅等遠遠甩在後面,不必爭一時一刻,下令全軍入下杜城紮營。方才安頓,就聽到有人報說抓到一些奸細,高蓋喚來一問,首領是個瘸腿的半老漢子,只是大罵於他,不肯多出一言。高蓋命人押了他下去,再審問其餘人,那些人經不得恐嚇鞭打,交待出來,說是馮詡郡***糧入城,寅初一刻,長安南門會開啟接應。
高蓋得了此訊,自然歡喜,當即下令全軍不用炊飯,只以乾糧和雪水嚥下,收斂足蹤,嚴加守備,其餘兵丁好生休息。如此歇了半夜,次晨寅初時分,銜枚棄火,埋伏於渭水河畔。另在軍中精選五百精兵,由關中口音的兵丁引頭,扮作馮翊民前去叫門。不多時,有個門督在城上搭話,詢問幾句,未起疑心,便讓手下兵卒開門。門軸轉動之聲一響,便是哨吹如刀,驚破長安城懵懂的安寧。橋上蹄聲似鼓,結著薄冰的河面若鏡,映出一道道出鞘的厲光。
城下守兵大驚,急欲關門。可城門中的燕兵已是從糧袋中抽出大刀,砍殺過去。這些燕兵勇武冠絕全軍,又是有備而來,不數下便將門口守兵盡數殺斃,已奪下外郭城門。城上門督見狀,自然急命關閉內城。燕軍卻將糧袋盡數扔出,隨著一聲聲將整個城牆震撼的巨響,守軍們眼前盡是霹靂扯過後剎那的晝色。然後他們就見到通紅的火光將整個內城城門籠罩,刺鼻的白煙讓他們淚如泉湧,不復視物。
高蓋衝進外郭時,爭奪內城門的戰鬥正在要緊當口。守軍畢竟眾多,在門督的指揮之下,已是將火用土袋隔開,一面揮矛作戰,一面設下拒馬鹿角。若是再給他一時半刻,或者能夠略阻高蓋前行,可卻沒有時辰了。高蓋一馬當先,帶著數名長槍手,挑飛路障後的守兵。那先頭五百精兵,此時疾忙過來,移開了那些尚未設定完備的工事。前面道路一暢,燕軍頓時長驅直入。高蓋從壘好的土袋上一躍而過,刀已向著那門督劈頭砍去。門督反戟一架,手戟脫手而飛。
“宋門督!”守軍們驚叫,那人卻就地一滾,貼著高蓋的馬蹄閃過。他嚇得面色蒼白,雙眼無神,已再無一戰的勇氣,撒腿便逃。見主官棄守,餘下的秦兵也一併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