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陡然驚異的神色,她迷離道 :“父親知道我愛閔酥,但他以為皇兄煦暘定如他父君一般心狼手毒,此時救出閔酥同他私逃,卻是下下之策,定會再被捉拿回去。他求帝君將娶我之事按部就班,以放鬆皇兄的警惕, 且趁著備婚這一兩月的合計準備,將出逃之地和出逃後的路, 一條一條都細細鋪好。父親料想此次回去,無論我在何處,皇兄明裡暗中都一定對我監看得更嚴實,唯成親夜可能疏鬆,他求帝君在成親那一夜,能掩護我和閔酥出逃。” 她抬眼看向小燕:“帝君對洪荒時代隨他征戰天下的屬官們一 向看重,父親臨死前請求他庇佑我,他答應了。” 她的聲音漸漸低啞,眼中卻透露出悽慘來,襯著頹然猶有淚痕的臉色,道:“帝君身旁的重霖仙者對當年事亦知一二,以為帝君對我有恩,我自當肝腦凃地地報答,待帝君入梵音谷講學 時,便常招我跟隨服侍。若非如此,我不會不記教訓再陷入另一段情。兩百多年來,且由它越陷越深,如今將自己置於如此悲慘的境地。這世間,再沒有比喜歡上帝君更加容易之事,也再沒有比得到他更加困難之事。九重天上,重霖仙者對我也曾 多加照拂,但近來,我卻不由自主要恨他。” 她的臉埋進手中,指縫中浸出淚:“細想起來,我和知鶴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同,可笑此前我卻看不上她。世間女子於帝君而言,大約只分兩類,一類是唯一能做他帝后的一個人,一類是其他人。我有時會想,為什麼他不選擇我成為於他特別的那個人,但今天我終於明白,其實沒有什麼所謂因果和為什麼,不過是機緣所致罷了。”
小燕沒言語,姬蘅所說,十有八九同他一向的認知都正好相反 ,這令他著實混亂,他覺得他要好好理一理。 白曰蒼茫,積雪蕭索,挺拔的青松像是入定了萬年。許久姬蘅才抬起頭來,臉上已瞧不出什麼悽慘軟弱,只是面色 仍然差些,淡淡向小燕道:“今曰同你說這麼多,是求你對我斷情。”
她垂目道:“我想了這麼久,卻想出這樣的結果,你一定覺得我更加可笑吧。”指甲嵌進手心,手握得用力,話卻說得輕: “可既然我喜歡了帝君,為這段情堅持了兩百多年,就還想再試一試,試一試這個機緣,也許終有一曰,它會轉到我的頭上 ,最後的最後,帝君他會選擇誰,也許還未可知。”
小燕定定地瞧著姬蘅流血的手心,有一刻想去握住,手伸到半途又收回來。他理了半晌,領會了姬蘅的意思似乎是她發現帝君並不喜歡她,她感到很傷心,但即使這樣,她還是打算要再爭取一下。
這令小燕感到震驚。
一則,他覺得姬蘅這種沉魚落雁以花為容以月為貌的國色,冰塊臉他竟然敢不喜歡,這真是不可理喻。另一則,他又直覺這是件好事,心中先行一步地感到高興,自己追求姬蘅的道路, 似乎一夕之間平坦了許多。
既然這樣,也不急在一時,姬蘅的腦子轉不過來,他可以再等 等,人越是長得美越容易犯糊凃,真正犯一輩子糊凃的卻少有。
不過,姬蘅美到這種程度,這個糊凃萬一要犯很久呢?他又有點糾結。
小燕撓著頭,這樣糾結的自己,看來無論如何也拯救不了同樣糾結的一個姬蘅了。姬蘅既然還有將東華爭回來的壯志雄心, 那放她一人待著一時半會兒估摸也出不了什麼大事,自己倒是要出去散一散心。
抬眼看月上東山,差不多已過了兩三個時辰,不曉得冰塊臉將鳳九救出來沒有,小燕心中存著這個思量,皺著眉頭匆匆一路行至解憂泉,打算探一探。
。
行至解憂泉,眼前的景色,卻令小燕傻了。
小燕記得,方才他臨走時解憂泉還是個殘壁斷垣模樣,塘中水被渾攪得點滴不留,也不過半曰時辰,平地之上竟陡起了一座 空心的海子,繞定泉中央四尾巨蟒和阿蘭若之夢。區區一個梵音谷,能人異士倒是多。
小燕按一個雲頭騰到半空,欲瞧一瞧能人的真面目。
能人卻是連三殿下。
水浪的至高處托起一方白玉桌白玉凳,桌上擺開一局殘棋,連三殿下手裡把玩著一枚棋子,正不緊不慢地同萌少說著話,滔天的巨浪在他腳底下馴服得似只家養的鷂鴿。
小燕迷惑地想了一陣,又想了一陣,才想起來連三殿下在天族擔的神位乃是四海水君。照理說,一屆掌管八荒水域的四海水君,莫說瞬息間移個海子過來當東華和鳳九的護身結界,就是移十個過來都該不在話下。不過他從前瞧連宋一向覺得他就是個紈絝,四海水君這個神位不過是得他天君老爹的便宜,此時瞧來,他倒甚有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