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你會退步到這種程度。你的心裡也不好受吧!
是,不好受。李烈抹了抹臉,他那時覺得臉皺巴得像是抽巴蘋果,他還感覺到他的心就跟臉一樣風乾。
陳思洛並不因為李烈的難堪而停止溫柔的奚落,她似乎是有備而來,李烈想恐怕是艾金的妥協讓她有一種小試牛刀的成就感,也許還因為一年多的時間讓她已經平靜下來,所以,她那時並沒有像在美國時的惱火與不甘,她捧著那杯北京的熱白開水似乎是很善解人意地說:想想思陽和艾金牛郎織女的日子,再看著林謙他們手上的凍傷,你也會心疼的,是吧?
李烈只能是淺笑化之:連你也不相信我會無動於衷,是嗎?
陳思洛看著李烈,很認真,她今天似乎已經不願意重複那些說了多次的理由,她只是很感性地看著李烈:你不要再勸艾金了,他是你們四個中唯一一個有家庭的,你設身處地地想想他的難處。
我理解。 李烈同樣認真地說:不管艾金怎樣選擇,我都理解。
陳思洛沒再說話,她顯得沉靜有餘張力不足,她似乎是拿捏不準李烈的情緒,或者說她似乎還是因為了解李烈而擔心他下一秒的爆發,所以,她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說了保重這個對她來說很珍貴的字眼,在她離開後的幾分鐘裡,李烈想,陳思洛變聰明瞭,她不再那麼直截了當咄咄逼人了,她開始瞭解他了。
可是,這看起來似乎很不合時宜,在她開始瞭解他的時候,他們已經分道揚鑣各奔前程一年之久,在她開始瞭解他的時候,她正在試圖瓦解他的豪華戰車。李烈嗅著陳思洛留下的淡淡香氣,既無奈又傷感。他忽然開始強烈地想念未央央,但這個念頭在一秒鐘後涅槃於他隨之而來的沮喪之中。他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致,包括尋找VC這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也變得機械化了。
等在C部附近的未央央好像也蔫頭搭腦的,配合著李烈的毫無生氣,他們甚至沒有了往日坐進那間咖啡廳喝杯咖啡並爭執一下由誰付賬的情緒,只是坐在距離C部大門不到五十米的馬路邊上看著往來的車輛,未央央偶爾會叨唸著車的牌子,其他的話也不再多說。李烈想也許壞情緒的傳染就像萬物蕭條的季節一樣毫無徵兆勢在必行,他很想調動一下氣氛,可是,他覺得自己沒那個力氣。艾金的離開像抽去了他身體的某一部分骨胳,讓他一下子就陷入了肌無力的狀態。但他還能說什麼?未央央後來似乎是厭倦了那種沉默呆板的氣氛,她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說:我先回家了。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出出入入了三十六輛車,二十一輛奧迪,就是沒有你想要的。
李烈也起了身,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他還在想艾金現在是否已經上了飛機,他是否在走上舷梯時回頭望一望他曾經驚豔的一聲呼喊,將那聲北京我來了轉換成心頭默默的北京我走了。他是否會輕鬆一些或是沉重更多。他甩了甩頭想把艾金從腦海中甩出去,可他又想起了陳思洛,他想她是否已經完成了她的公務,幾天後或是幾周後的那場跨國官司裡,她是否又會代表美國贏了中國,她那顆石頭做的心何時才能心向祖國?
未央央看著他變得惆悵的背影拉住他的胳膊:你明天還會來嗎?
李烈看著她那細長變得圓大的眼睛,飽含憂患地說: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了,他已經無法確定自己的明天,他的世界正在醞釀一次輕微地震的晃動,然後,只是恢復了疲憊的平靜。
未央央的手忽然鬆了下去。
最大VC 14
2000年的時候,在北京的中關村來來往往的被美其名曰工程師的有兩種物種:海歸與土鱉。
他們都才華橫溢,但又分出伯仲,他們在貌似融洽的氣氛之下小範圍內微妙地對立。那天當李烈如行屍走肉一樣走在回公司的路上時,星空微電子裡一場壓抑了很久的海歸與土鱉的鬥爭終於爆發。
據後來秘書小劉說,這天星空微的創始人中只有楊林在指導工作,其他三人不知所蹤。就像往常一樣,楊林手把手教員工們做程式計算的時候,親自問過這名叫王明偉的員工是否聽懂了,王明偉非常用力地點頭說懂了。可是到操作的時候竟然錯得一塌糊塗,而且還振振有辭地說楊林就是這麼講的。楊林惱火地看著出錯的程式以及那張無辜而茫然的臉時忽然蹦出了一句:土鱉就是土鱉!
這句話的出現忽然之間如一枚扔進公廁的炸彈,一屋子來自國內的畢業生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來自東北的人高馬大的王明偉就像點了火的炮杖猛地拍起了桌子嚷道:你罵誰 ?
楊林那天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