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珩冷淡疏離的表情,那種淡淡的說不出的苦澀忽然又從唇舌間開始擴大,向著心臟的位置蔓延了過去,將狄霖的心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攥成了一團,緊緊的。
他的手亦用力握緊了手中的杯,就象是他自己的心被緊緊攥住一樣。
※※※ ※※※
不知不覺間,已是時近黃昏,寒意更濃。然而又是一陣車馬轔轔聲由遠及近,漸漸地馳來,最後在這間小酒肆的外面停了下來。
這是一輛豪華富麗到與此地絕不相襯的四輪馬車,兩匹拉車的白馬高大神駿、鞍轡鮮明,馬頸上佩著一圈金鈴,奔跑起來時響聲清脆悠遠。車廂是沉香楠木製成,四角懸著精緻的宮燈,雕刻著蘭花圖案的車窗緊閉著,裡面還不時低低地傳來女子嬌柔的輕語呢噥。
只見馬車門輕輕地開啟,首先輕盈地跳下來的是一個頭梳著雙髻、笑靨如春花的嬌俏小丫環,她從車裡拿出個錦墩放在了車廂邊,垂手侍立在了一旁。
隨即,一個滿身錦衣的年輕男子腳踩著錦墩走下了馬車,臨下來時猶還拉著車內女子的一隻纖纖玉手,似乎輕聲調笑了一句,只聽得車廂內傳來了女子一聲低啐的聲音。
那年輕男子朗朗一笑,轉過了身來,遠遠望去只覺得神清氣朗,人物非凡。男子身著錦衣亮麗絢華,一條玉帶如游龍環繞,頭未束冠,只用一條紫色的緞帶將滿頭烏髮向後系起,只不過那條緞帶上滿是鑲嵌著價值連城的寶石,在落日的一片餘輝之中,燦爛奪目。
這樣的人物本來是絕不會到這種地方來的,但他不僅來了,而且還走了過來,一直走到了狄霖的面前。
店家老盧頭終其一生又何曾見過此等龍章鳳姿的人物,正忙不迭地要上前來奉承,但來人的一個眼神瞥來,頓時覺得這眼神雖溫和無害,但卻蘊藏著莫大的威儀,他不由得一個激靈,連忙喏喏地退了下去。
“我找了你好幾天了,為何躲著不見我?”年輕男子清朗的眼眸看著狄霖,臉上卻帶著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狄霖只抬起眼看了他一下,舉手仰頭又喝了一杯酒,卻並不理會他。
“這樣的酒你倒也喝得下去?而且還喝了這麼多!”年輕男子看著桌上的一大堆空酒壺,眼神似乎一黯,然而口中卻還是調侃說笑著,轉頭命自己的馬車伕從車廂裡搬來了一罈酒。
拍開泥封,一股醇正無比的濃濃酒香就流溢了出來,聞之就有種無比舒服的飄然感覺。
“端王殿下,你是不是無論走到哪裡,都要帶著醇酒美人?”狄霖終於開了口,口氣淡淡的。
“有美在懷,有酒在杯,這本就是人生的極大樂事。”來人正是端王君宇琤,他完全不介意狄霖語氣之中的挪揄之意,修眉一展,瀟灑至極地微微一笑,輕聲嘆息著,“只是世人卻不懂得其中的美妙滋味,才一味地說什麼美人禍國、醇酒誤事!你為人一向灑脫自在,該不會也愚蠢得執著於此等俗念吧?”
他以略顯輕佻的語氣,說著這樣的一番話語,儼然一個醉臥美人膝的風流王爺。
狄霖停杯,又看看他,剛才匆匆一眼並未注意,現在才忽然發覺,眼前的君宇琤與往日有些不大一樣。他平時一向很少穿這麼鮮豔華貴得幾乎要令人眼花瞭亂的衣服,他的衣服一向是講究質料最上乘,剪裁最舒適,以率性隨心為上。然而今天卻似乎一反常態,雖然一眼望過去,衣飾華貴,光彩照人,但是太過華麗的服飾反而掩蓋掉了他身上那種原本自然流露的瀟灑狂放和英華之氣,倒顯得有種無法形容的空洞。
狄霖不覺又多看了他幾眼,在華麗眩目的衣飾之下,君宇琤的臉有些奇怪的蒼白憔悴,下巴上是新冒出來的發青的鬍渣,眼窩下隱隱有些不易覺察的黑暈,身上還帶著濃郁的酒氣和脂粉香味。君宇琤一向最重修飾,今番如此形貌,卻也不知是長夜盡歡、宿醉未醒呢,還是美人在抱、競夜未眠呢?
“來來來,且喝喝看,是不是比你的酒要好得多?這可是本王好不容易才弄來的。”彷彿並不願讓狄霖這麼細細地觀察自己,君宇琤微微笑著,伸手拿去了狄霖握著的白瓷杯,換上了兩個白玉方鬥。
玉是羊脂美玉,色澤瑩潤,酒卻是琥珀色的,緩緩地傾入杯中,竟有如黃金般燦爛,散發著濃郁醉人的芬芳。
“來,敬你。”滿滿地斟上了兩杯酒,君宇琤舉起其中的一杯,遙遙對著狄霖。
狄霖也不多說,舉杯仰頭喝了下去。醇酒香冽,凝成一線,從喉間到腹中頓時滑過一道熱流,令人漸生洋洋暖意。
君宇琤頻頻勸酒,轉眼間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