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著撒利耶隱沒在陰影之中的眉眼。雖然模糊不清,但賀延絕不會弄錯那張被酗酒、失眠染成了蒼白憔悴的臉,而那張英挺臉容上原本是充滿了怎樣的王者霸氣與意氣風發啊。
賀延的心不由得緊緊收縮著,亦不知是痛、是憐還是恨,也許每一種都有吧,卻又被摻雜成了種極為複雜的情感。
他慢慢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去輕撫撒利耶的臉龐,但是頓了頓之後,又慢慢地縮了回來。
此刻的撒利耶,就象是被剝去了堅硬外殼的蚌,露出了裡面最柔軟的肉,軟弱而且無助,他的乖戾暴虐只不過是想要掩飾自己的軟弱與無助。
賀延並不習慣看到這樣的撒利耶,因為一個人、因為一份無望的情感而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不堪的撒利耶並不是賀延所熟悉的那個人,在他的印象之中,撒利耶永遠都是強勢的、霸道的,總是先掠奪然後拋棄!
賀延神情黯然地將手縮回,整個人卻突然被一雙強壯有力的手臂攬了過去,他猝不及防地驚撥出聲,又強自將驚呼聲嚥了下去。
醉後的撒利耶雖然蠻力驚人,但在這一瞬間,賀延至少有十幾種方法可以擺脫他的束縛,然而賀延卻並沒有掙扎,反而放軟了身體,輕倚上了身後那躁熱並且劇烈起伏的寬厚胸膛。
大醉的撒利耶動作極為粗暴,賀延咬著牙無聲地承受著。
黑暗中,他慢慢閉上了眼睛,掩去了眼底那些極為複雜的情緒,卻又有一點晶亮順著低垂的眼睫悄然滑落。
此刻,他只有努力地不去想,醉了的撒利耶到底知不知道懷裡抱的人是誰?當他抱著自己的時候心裡面想的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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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晴的天空萬里無雲,宛若一整塊最純淨的天藍色寶石,而午後的陽光則燦爛有如黃金,傾灑在這片沙漠之中的綠洲和綠洲中這片完全以黑色巨石構築的宏偉建築之上,那些光滑堅實的巨石穹頂在萬丈陽光下看來就象是黑色的瑪瑙,閃耀著瑰麗動人的金屬光澤。
而南角的一隅,卻似乎與這大漠北地的景象風格迥異。
這片精緻小巧、婉約秀麗的清池庭園,是撒利耶自中原歸來後動工建造的,在他的親自督造下,不過月餘已然漸具規模。只見池邊太湖山石嶙峋挺拔,楊柳成蔭柳絲依依,一池碧波,水光瀲灩,輕漾的微波之上,九曲長橋有若玉帶蜿蜒,儼然是一派江南美景。
此時的撒利耶正斜倚在池邊亭中的烏木榻上,身著式樣簡單的黑色寬袍,微曲的黑髮隨意地披散著。不過即便是如此慵懶閒散地半躺在那裡,全身上下依然釋放出極為狂烈的王者氣勢,昨夜的酗酒糜亂似乎並未對他產生絲毫的影響。
他閉著眼,不時低頭啜飲一口身旁的一雙纖手遞上來的美酒。
榻旁跪坐著一個纖柔的少年,月白色漢服寬袖飄逸,如絲長髮垂肩,微瀾水面折射出的起伏波光正映照在他低垂的臉上,這張臉極為精緻美麗,還未脫去少年的青澀與稚嫩,在午後強光的照耀下,那彷彿吹彈可破的臉頰白裡透紅,連上面淡淡的茸毛都似乎清晰可見。
少年將斟滿了酒的金盃托起,輕輕地送到撒利耶的唇邊。他的手指極為纖細,柔若無骨,握在鑲滿了寶石的金盃上,就如同是一整塊無瑕美玉精心雕琢而成的。
撒利耶忽然睜開眼,伸手託著少年的下頷將他的頭輕輕抬了起來,這張絕美的臉容掩映在水與波的一片浮光掠影之中,帶著幾分清冷與孤傲,纖長的秀眉,明眸低垂著,兩排濃長微翹的眼睫蝶翼般輕輕顫動著,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撒利耶久久地凝視著,那刀鋒般的濃眉之下,深如瀚海的眼中忽然變得更深。
他知道,這張臉其實並不象的。
普天之下,又有誰能有那樣的絕美容顏與絕世風姿?只不過這臉的輪廓,還有偶爾驚鴻一瞥地某個神情,與他深印在心底的那張臉,有著些許的相似。
然而就只是這樣的些微相似,已讓他在偶然看到之後,就再也無法放開,不惜用重金買下並且帶回了王庭。
少年垂著眼,輕仰著頭,任由撒利耶輕輕地摩挲著自己的臉,常年持鞭握刀的手有些粗糙,但手勢卻是出奇地輕柔纏綿,一遍一遍描摹著臉部的輪廓、眉眼唇鼻的曲線。
少年雖然看不到,但卻有種奇怪的感覺,撒利耶熾烈的目光雖然凝注在自己的臉上,但他看著的卻似乎是另外一個人。
賀延走來時,眼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旖旎情景,他宛若未睹地上前行禮,“王。”
“你八天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