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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竟像重墨勾勒一般。

“說……什麼呢?”蘇綿翼看著他,心中有著擔心,看他濁重的呼吸,看著他時而顫抖的手,看著他忽而發冷,忽而發熱的難抵痛楚,心有點亂,雖不復當日替產婦接生般毫無面對病痛的經驗,但心境卻是完全兩樣。他身分嬌貴,又是這般如畫的人物,似乎這般病痛於他極不恰當,這不恰當從心底勾起她一種說不出的煩躁,直想著要把那‘冥思’給掐出來,然後再把全天下的玲瓏都給滅了。

“隨……隨便說,什麼……都行。”他體內的寒氣不斷往上湧,但面板著手處卻是極燙,他觸到外界被衾的冷,這冷就像針刺入肌膚的感覺,讓人瑟縮。但這冷卻又消不去他外在的燙,汗出淋漓,他感到自己像是由水中撈出來般。

蘇綿翼抓緊他的手,說說話也好,她也想努力忽略他現在的這種痛苦的表情。“那……就說說我小時候吧。”

許樂湛感覺到她溫涼的手上傳來的力度,像是柔滑的絲綢輕輕地包裹住他的灼燙,然後由此侵入一角,使這因冰火相煎而成的臟腑劇痛漸緩。

“我小時候有個爹爹……”

才初聽這第一句,許樂湛就忍不住泛起一笑,隨即連呼兩大口氣。她……呵呵,誰家孩子沒有爹?

蘇綿翼看他一眼,目光中漸漸染上一層悠遠,也讓許樂湛的心莫名地一靜,“爹爹是個讀書人,小時候他對我念書看得很牢。我一會開口,他就教我認字,背書。爹爹好像以前參加過科舉,但可能是沒中吧……我記得爹爹總是喜歡喝酒。他也喜歡畫畫,所以家裡沒錢了,他就讓我拿著他的畫去換酒喝……他從來不罵我,還給我起名字……”

許樂湛聽著她淡渺而悠長的嗓音,感覺自己體內的寒氣退下去了,但又緩緩升起一股如火燒火燎般的灼燙,很熱,讓他幾乎想一頭扎進府裡的冰窖裡。但他仍努力將心思放在蘇綿翼說的話上,努力使自己思考。……還給她起名字……嗯?名字不是從小就有的麼?難道她……他看向她,由那雙滿溢著懷念的眸子裡,他並沒有看到什麼不堪的疾苦與磨難。

“他說‘如川之流,綿綿翼翼,不測不克,濯徵徐國,翼兒,你可背熟了?這便是為父的期許,寄予在你的名字裡呢!縱使我已枯朽,便寄予汝身,定要你福澤如川之流,綿翼不絕。’,爹爹雖然喝酒,但一直未讓我餓著,直到那一年……”她頓住話尾,開始沉默。

許樂湛深長地看著她,將被她包在掌心的手緊了緊,反握住她的手。他微詫,竟發覺似乎那種滲透著秋意清涼的感覺都由這手心絲絲傳入他的心底,將那份本該難受異常的感覺稍稍壓住,不至讓他疼痛欲昏。

“那一年,鎮上起了溫疫,先是生畜相繼死掉,再是吃了病肉的人一個個開始病倒……後來整個鎮上的大人都染上了,再後來開始死小孩。爹爹他趕我走,因為他也染上了。我不敢不聽他的話,只偷偷跑到山上,晚上再下山來躲在窗下看他……他就在我第三個來的晚上……我再也沒見他醒過來……”

他聽著她平靜述說下的哽咽,那種無聲無形的哽咽讓他的心緩緩抽緊,放開一直咬著唇齒,吐出一句:“後……後來你怎麼會在……在平巖?”

忽然間蘇綿翼白淨的臉上現出幾分迷茫,口氣略帶疑惑,“我一直在爹爹身邊,肚子很餓,就在我快要餓死的時候,來了一個一身黑衣的怪人。他年紀很大了,看人的眼睛很嚇人,他看了眼我爹爹,就把我抱起來帶走了。那天,正好是中秋,我七歲半……我大概和他吵過鬧過,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被關在一個山洞裡頭。那怪老人睡在一張石床上,整個山洞很亮,裡面有一些會發光的珍

珠……”

夜明珠?許樂湛握緊了她的手,不想因自己又泛上來的痛而打斷她,他想聽聽她的過往,想知道她曾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他從不理我,只是三餐都把一盆飯放在我面前,也不管我吃不吃。我曾經哭過鬧過,我要回家,我要看爹爹,他也從不說話。只管自己看書,搗藥,再就是煉丹……我大概鬧了幾個月,經常不吃飯,又哭得過兇,時常會生病。這時候他會過來瞧瞧我,然後抓著我給我灌些很苦很苦的藥。但通常灌過幾次,我身上的難受就沒了。後來,大概我也鬧得累了,就也學他看那滿山洞的書……有些字不識得,我就跑去問他,他從來不理我,但我一覺醒來,我就會看見一本《字通》擱在我的小石床上。我想,他大概是啞巴……所以一有了看不懂的地方,我就跑去問他。日子就這麼一直往下過……直到有一天,我把山洞裡的書都看完了,他忽然就不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