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多多美言幾句。她知道這工頭是高經理的一個什麼關係,這番客套無非是暗示她不要在公司裡亂說話而已。她自然是有數的,所以便好言安撫了一番,謝絕了那頓晚餐。
這裡已經屬於城郊範疇了,沒有日常城市裡的繁華熙攘,即使已經到了傍晚時分,街道上仍然是稀稀疏疏的,偶然走過的車輛,如飛馳電掣一般,留也留不住。公車站上等車的只有那麼幾個人,自然已經習慣了這無聊而漫長的等待,只有更無聊地等下去,因為只有這一條出路。對面的山坡上種滿了綠色的植被,青灰的雲裡攙雜著淡緋色的霞光,順著山坡後面慢慢地移動著,被突如其來的風吹散了,又慢慢地積聚起來,卻變了顏色,被菸蒂燙著了蟹青的桌布,一片焦黃。
有一輛車駛了過去,又緩緩地倒了回來,滑下了車窗,林韋辰在駕駛坐上叫著她:“連楚嘉,上車…”
他總是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她急溜溜地拉開了車門跳了上去,笑道:“林韋辰,你真是個好人,我的脖子都快抻成長頸鹿了…你每次都是從天而降…咦,說真的,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已經發動了汽車,突然遲鈍了一下,又重新啟動了起來,方道:“我都附近來處理一點事情…想不到會遇見你…那麼…你到這裡做什麼?”
她並沒有仔細地體味那話裡的意思,撇了撇嘴道:“哼,我還以為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你是特意來接我的呢…哎,是在工地上拉土石方的工人和附近的一間藥廠裡的人發生了爭執,鬧到了派出所裡去,公司又沒有人,所以只好我跑一趟了…咦,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是說與公安打交道的事情,不是你們律師出面的嗎?”
他愣了一下,道:“我哪能顧得上這些破事!”
她還記得他曾經說過再也不做刑事案子的“宣言”,對這樣的“置身事外”並未在意,只搖了搖頭,道:“老實說,我也到工地來過幾次了,怎麼從來都沒發現工地後面還有一間藥場呢?規模倒也不算太大的,當初為什麼不一起給規劃了呢?真奇怪…”
其實,她的意思是,一間已經廢棄的藥廠,為什麼還養著那麼體格強壯的大漢做著保安工作,只需要僱個老大爺日夜看門不就行了嗎?她現在養成了疑神疑鬼的怪癖,半年多的實踐訓練使她很自然地閉上了嘴,停頓了片刻,又解釋道:“估計這藥廠提出的拆遷補償條件太高了,就是這樣靠下去,靠到我們的大樓起來了,為了不影響銷售不得不向他們妥協…林韋辰,你說現在的人,怎麼都這麼無賴呀…林韋辰,你在想什麼呢?”
半開著車窗,一路急駛出去,漸漸亮起來的街燈,好象躲在暗處炯炯逼視著的人的眼睛,總讓人無法若無其事地鎮定下去,頭髮裡黏膩膩的,溼潤的風撲在臉上,有些鹹腥的味道,彷彿要噁心的意思。
好一會兒,他淡淡地道:“我是在想,有你這麼替公司著想的好好員工,真是鴻遠的福氣…可是,你們公司怎麼就這麼草率地把你這好好員工打發出來,連輛車也沒給派,是不是也太過分了?讓你大老遠地一個人巴巴地等著公交車回去?”
她以為他要去興師問罪,忙道:“公司的司機張師傅拉我一起來的…可是他老婆突然病了,是我讓他趕緊去了醫院,你不要不瞭解情況在這胡亂發表議論…現在哪兒還有比我們公司更人性化的…”
他的嘴角浮起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彷彿是譏誚的諷刺,又彷彿是冷峻的懷疑。她不由得覺得自己臉皮真的是越來越厚了…竟然如此不費吹灰之力…急忙住了嘴,不敢再言語了。他扭頭看了看她一臉“我錯了”的表情,卻笑了起來,她也就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那天,他還另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只把她送到了巷口。藉著那昏暗的路燈,她走了幾步,只聽得他在身後叫道:“連楚嘉…”詫異著回過身來,只見他站在巷口那裡,後面是彷彿被凍著了僵硬的石青色,惟有他是溫暖的,託在淡黃的光霧中,卻是一種渺茫的溫暖。她下意識地走了回去,走到他身邊,仰起頭來,儘量地想要看清他的意圖,然而卻被濃霧擋住了,什麼也看不清。
恍惚間,只覺得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髮,彷彿魅語一樣的聲音在耳邊響道:“我可能會去一趟香港…如果事情不是很棘手的話,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連楚嘉,你能等我回來嗎?”
於勝軍似乎也去了香港,他為什麼也要去?她不知道為什麼聽著他說的話,好象臨終遺言似的,不由得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衣袖,輕輕地搖晃著,道:“林韋辰,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我怎麼聽著…這麼害怕呀?!”
他從濃霧裡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