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冷讓我感覺噁心,便使勁推開她,想嘔吐。也是在那一瞬間,眼前豁然一亮,隧道的盡頭是明晃晃的天,強烈的反差幾乎讓我透不過氣來。妻子很著急,你怎麼了?你怎麼了?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我怔怔地看著她,微微一笑,沒什麼,我暈車。快要到家了,我得振作起來,我從來不想讓父母看我很狼狽的樣子。
大概是出於無聊,妻子又談起了“玫瑰殺”的故事。她再一次強調殺手的死罪有應得,死一萬次也不會讓人憐惜。我則開始讚美“玫瑰刀”實在很有創意,我低聲說,“玫瑰有刺”太小兒科了,“玫瑰有刀”才帶勁。妻子說,現在的男人為了錢財、為了女人都有些變態,我可不希望你也變態哦。我會嗎?我微微一笑,以前我會,可現在我不會了。為什麼?妻子顯得好奇。如果在乎,就會變態,成為瘋子,如果不在乎了,就與變態絕緣了,也不會發瘋了,我一本正經地說,我之所以認為“玫瑰刀”很有創意是因為這把刀在殺手那裡是一個絕望的比喻。你是認為那該死的殺手是在用“玫瑰刀”比喻女人,並且用這噁心的比喻殺死了女人嗎?妻子顯得很激動。你錯了,“玫瑰刀”比喻的是某種秘密,這種秘密會讓人失控,甚至徹底瘋掉,你想想,刀子埋伏在漂亮的花朵下,然而,讓你覺得可怕的其實並非刀子,也不是刀子上面覆蓋著的花朵,而是,花朵與刀子之間的關係,這個關係就叫“秘密”。妻子眼裡閃過一絲忐忑,隨後又恢復了天真與純潔交織在一起的那種表情。當年,我就是被這表情迷住的。
父母到車站來接我們,我強打起精神,問家裡長家裡短。然而,父親卻迫不及待掏出一封發黃的信,說是在爺爺舊書《他一言不發》裡找到的,信封上寫:“給孫子阿翔”。我趕緊開啟。母親很著急,巴不得自己先看,被父親喝住了,那是寫給阿翔的,我就知道最急的就是你,你無非就是想知道媽媽有多對不起爹爹唄,急什麼急?妻子見狀,乖巧地站在一邊。
我不想在此過多描述我看信時的心情,太複雜了,我就是想描述我也描述不清楚。當時我感覺自己的血一下又一下湧到了頭頂,瞬間,又從頭頂蒸發得乾乾淨淨,然後我整個就空了,成了空氣的一部分,又形成一個氣球,升起,升起,懸浮在高空,最後,“嘭”地一聲,心理劇烈運動產生的熱量讓我爆炸了。在爆炸之前,我作了這樣了一個簡單的決斷:爺爺把秘密埋藏得太久了,他欺騙了所有的人,也毀滅了他自己,而我還年輕,我沒必要像他那樣守護一個秘密太久,那樣對所有的人都是一個可恥的錯誤。此時,大家都急切地想知道爺爺究竟對我說了些什麼,都急切地想知道奶奶究竟是哪個地方對不起爺爺,也許,還想知道得更多。太多的問題把他們的眼球都快要撐出來了。我卻抬起頭,看看天,吸了一口氣,徑直走到妻子面前,說:“我們離婚吧!”
“你,為什麼?”妻子的臉一下子紅了。
“因為我不想再保守秘密,秘密很可怕!”我大聲說。
“秘密?”除我之外,異口同聲。
我嘲諷似地模擬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說道:“親愛的!你知道嗎?我一直愛著你,回到我身邊吧!”頓了一頓,換成妻子的口吻接著說:“親愛的!太晚了,我結婚了,但我依然愛你。”
其實,我本不想看著妻子說這番話的,很殘酷,但又偏偏想看看她是什麼反應。唰!她的臉白了,像紙一樣,只要輕輕一碰,它準碎掉。妻子完全呆了,她一時無法想通我是怎麼知道了她在火車上和情人發的簡訊。我回過頭來問爸爸,想確證一下某些事實:“爺爺老了,病了,快要死的時候,奶奶用玫瑰刀殺死了爺爺,然後又殺死了自己,你們害怕這事傳出去讓人說閒話,所以隱瞞了事實的真相?”“你怎麼知道?”母親張大了嘴巴,“我們沒跟你說啊。”“一切都在這兒呢。”我揚揚手中的信。信的內容大體如下——
阿翔,你喜歡聽爺爺講故事,爺爺也只跟你講故事,因為你單純,還能保守秘密,我覺得安全。但你保守的是一個騙人的秘密。我騙了所有的人,包括你。但問題是,我經常為此不安,我覺得我還是有將事實說出來的必要。因為有一天,你們會看到我死在玫瑰刀下,而兇手就是你的奶奶,儘管她說她殺了我會隨我而去,但我還是擔心她不會隨我而去,而我也的確不希望如此,但事情總是難以意料的。我擔心的是,如果她繼續活下去,大家會為難她,譴責她。讓他們不要這樣!你奶奶是個很好的人,她很愛我,也很恨我,這種痛苦是你們難以體會的。知道嗎?這是我罪有應得。我幾次想把我講給你聽的故事暗示給你的父母,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