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斷代史 8(2)
我的人生爬過冰冷的時間,延伸到少年時期了,骯髒的小臉洗淨之後,我看見上面已經長出了毛茸茸的——鬍子。聚在視窗的小鳥呼啦一聲都飛去了,天空變得遙遠,長大了,老是覺得自己突然長大了——心裡面開始湧動另外一種陌生的力量。
到底什麼是生命的意義,沒有人告訴我,而這個問題卻越來越清楚地凸現出來,父親略帶詩化的英雄觀時刻的影響著我,我記得尤其清楚的是一次晚上父親給我講三國:曹操剌殺董卓不成落難途中,錯以為好心的呂佰奢一家要殺他,慌忙之下誤殺呂佰奢一家老少,之後為絕後患復殺沽酒而歸的呂佰奢。父親問我們幾個,曹操是不是一個英雄?
當時孩子裡面只有我一個贊同曹操的做法,父親頗為詫異。是的,在我內心裡那種頤指氣使的梟雄本色早在幼小的心靈裡生了根,雖然我是個孩子,可已嚮往那種決絕和蠻橫,這不是偶有的意氣,我無法抵抗那種心血湧動的激情衝動,總覺得很壓抑,想爆發出來。其實這種心理也同樣連累了我,我不能擺脫對那風雨際會的嚮往,對課本上那些“1+1=2”什麼的徹底反感了……這些枯燥的知識學習成了索然無味的苦役,失去興趣是可怕的,它足以葬送任何心中的動力,以後的一次次決心自廢於虛枉,結果證明了這一點,可我不能自拔,變得越來越浮躁。
在我們父子二人構成的對壘世界中,我們彼此都在窺視著對方,日子過得沉緩而單調,我總是不停的研究父親,他到底是怎樣的人,他為什麼這樣苛刻地對待我呢?這種思考一直持續到了現在,爸爸,敵人,父親,牽掛,在父親身上沉澱然後剝落,我終於看見他的真面目了,我們是父子,我們之間的關係遠遠不止是鬥爭和牽掛……
父親有知識分子的一面,一個被獨特環境創造的特異個體,他的愛和恨都帶著太多的主觀情緒,那樣的騷動和絕望。對生命慘酷的毀滅不是死,而是活得蒼白,父親的蒼白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審視中顯現出來。沒有道德這塊*布,農民做為最直接的生存者更喜歡暴力,我認為我也是這個暴力的受害者和微弱的施放者,我幼小的心靈是*裸的。弱肉強食是劣根還是道德家族的*犯?我從意識到它到現在一直搞不明白。
似乎沒人願提自己的道德問題,因為問題就在其中,道德在我的推委中模糊。
父親教我誠實,自己卻說謊;不分青紅皂白地揍我,卻要我幫助弱小的同學。而弱小同學竟揹著我偷走了我所珍視的書,撕了。我還怎麼相信父親的話,我對父親的教育向來不以為然,近而形成從不服從任何人的意志。
現在我捫心自問,我不會區分善惡。這裡的人最多可分為好和壞,“道德”還稱不上,對於個人來說而是,道德不是潰爛了,而是從來沒有建立起來,雖然可以說這種評價失之偏頗,不過是一種自我恐懼在作怪罷了,道德總是被泛化,一是為了自安,一是懶惰而已。
社會公平了,他的要求使生活中的每一個社會人不得不表現的有“道德”,戴著面具,從這一點上說虛偽是被逼出來的。都是慾望的功勞啊!想得到,想佔有,想各種各樣的景象來刺激自己,反正沒人知道自己的內心在想什麼,那就發了瘋得在自己的內心裡為所欲為。還是到後來我看到了《紅樓夢》這本書才給這種心理找到了個合適的名稱——意淫!
青春斷代史 8(3)
我就要這樣長大了,那時候怎麼也體味不到這有什麼不好,所有的人都不值得尊重,孩子的世界失去了神聖和莊嚴,這幾乎已經註定我們都將成為孬種。
父親總是在吃過晚飯的時候,對我和弟弟說:“啊!啊!去看月亮了啊!誰去?”
我和弟弟爭先恐後追蹤著父親的尾巴跑了過去。
就那樣看月亮,我和弟弟仰著脖子,嘴巴自然也張開了,站在那裡瞪大眼睛看月亮,父親這時候,一般都不愛說話,我們就那樣傻站著,不一會兒,頭就有些暈,月亮模模糊糊地浮在天上,在雲裡穿行,只剩下一半,月亮上斑點點的。哎呀,那上面住著仙女嫦娥啦,還有一隻會搗藥的兔子,應該是白色的,爸爸說過,兔子搗的藥叫後悔藥,什麼叫後悔藥,我不管它,還說那上面有桂樹,有個叫吳剛的人,是個男的,掄著斧子砍桂樹,不過,他砍一下,那個豁口馬上又會長出來,根本就砍不倒那桂樹的。他就一直砍,很久以前開始,一直到今天還在砍。不知道他為什麼老這樣,不過那桂樹的花卻可以釀酒的,喝了就會長生不老,不會死了,這應該是最好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