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急的坐不住了,“這可怎麼辦,不然咱們替老二把錢還了?”
“多少?”賈母問。
賈赦冷臉:“五千兩,二弟不賭錢,也不知把這錢花哪兒去了。”
賈母想了想,推算了一下時間,笑了,“八成是往宮裡送了。”
“宮裡?”邢夫人起初不解,後來才想到宮裡頭還有個一直沒混出頭的大丫頭,“真要是不白花錢,也行。自打她進宮也有十年了,說句難聽的,都快人老珠黃了,還能混出名堂不成?”
宮裡三年一選秀,每次都有漂亮年輕的姑娘一撥一撥的往裡進,十年了,元春早成了‘老人’,還能有機會?
“烈火烹油,總歸能激出一朵油花來。”賈母輕蔑的嘆一句,轉即跟賈赦道,“也罷了,他下次來就把錢還給他,立好字據,切莫被他鑽了空子去。你二弟那裡,我自會罰他。至於宮裡的大丫頭,就看她造化了。五千銀,擱在爺們身上也能買個官做了。”
賈珍給賈蓉買了個五品龍禁尉,不過花一千多兩。按照這個行情,五千兩若買官,能買個頂好的了。但錢買來的地位終究是虛無的,除了應景,沒什麼實用。花錢買個名頭擺設,害不了人。害人的是元春那急於求成的性兒,用不著別人害她,她早晚會自己逼自己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
又過了兩日,果然如賈母所料,孫紹祖又上門了。這回他來厲害了,還帶了個嘴邊有痣的婆子來。那婆子穿著鮮亮的粉紅錦緞,頭戴一朵粉紅色牡丹樣的紗花。一顰一笑市井氣十足,且油嘴滑舌。
賈赦尚且看不慣這婦人,更別提她挑剔品味高的老孃了。賈赦不欲多問,受了孫紹祖的請禮之後,擊掌示意賬房錢華將五千兩現銀抬到院裡,晾給了孫紹祖。
“足斤足兩,只多不少。”賈赦推開了窗,窗戶正對著院子。孫紹祖站在賈赦伸手,隔著窗戶看見院裡□□箱子白晃晃的白銀。
小廝呈上筆墨和契約,放在紫檀木桌上。
“賢侄將借據交出,再簽了這兩不相干的契約,便可把這些現銀帶走了。”賈赦笑道。
孫紹祖點頭,坐了下來,提筆粘墨,轉而又將筆放下了。
“怎麼?”賈赦眯起眼,打量眼前這廝,乍看是個模樣不錯的少年,奈何一臉流氣,笑起來尖嘴猴腮的,比峨眉山上的猴子還招人煩。
孫紹祖眼珠子轉了轉,彎嘴笑了,“晚輩今日登門並非為了討債。五千兩之於晚輩來說,算不得什麼,權當是晚輩孝敬世伯您的禮物,如何?”
五千兩!誰見了這麼多銀子都得動心,賈赦也不例外。他暫且沒表態,反而是揹著手面向窗外,看著院裡頭堆滿箱的白銀沉思。
孫紹祖知道賈赦動心了,更瞭解這位老爺喜好女色。“五千銀,足夠買三兩個角色美姬伺候世伯您的了。晚輩便認識個人伢子,專門販賣揚州瘦馬的,那些娘們,嘖嘖,個個貌美如花,身若無骨。纏上男人,就像柔軟的水蛇一般,什麼高難的姿勢都不在話下,可比那些不懂風月的家花有趣多了。”
賈赦動了動手指,沉下臉。起先他好奇於揚州瘦馬的真正味道,不過經歷了上次小妾耽擱他大事之後,賈赦對“紅顏禍水”四個字深有體會。他腦子裡下意識的閃過賈母的訓斥,才剛起來的興致立馬就澆滅了。賈赦恢復冷靜後,意識到這孫紹祖不簡單。他能將事情說得這麼具體,顯然他早已經品嚐過這揚州瘦馬的滋味了,估摸他家中必然姬妾成群,而且這廝無父無母,缺乏教養,後宅必定極為□□。
孫紹祖眼尖的發現賈赦手指頭動了,以為他動心了。他決定趁熱打鐵,趁機說明自己的來意,“今日來訪有些冒昧,實在是晚輩這幾日夜不能寐,輾轉反側啊,不得不提前造訪貴府。”
賈赦皺眉,轉頭。“此話何意?”
“晚輩前些日子來貴府,得幸結交寶兄弟為朋友。寶兄弟帶我遊園賞春景,晚輩得幸於貴府的二姑娘在園中偶遇,一見傾心——”
“勞煩孫大爺閉嘴,切勿戲言,玷汙我家二姑娘的名聲!”王善保家的聽不下去,出言厲聲阻止。
孫紹祖皺眉瞪向王善保家的,“哪來的不識抬舉的下人,從哪兒學得規矩?主子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奴婢的主子是大老爺。”王善保家的冷笑回答。
“放肆!”孫紹祖感覺自己被下人恥笑,受了侮辱,拍桌怒罵,轉而求賈赦做主。
賈赦還是背對著孫紹祖,看著窗外,沒吭聲,唯獨原來攤開的手掌緊緊地握成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