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害我們呢!”
趙姨娘垂頭,直勾勾的盯著探春,“雖然你是我生的,卻沒有一日在我身邊長大。你不像我,卻是像極了自私涼薄的老太太和佛口蛇心的王夫人。只怪我當時愛女心切,不肯承認這一點。你走吧,嫁給商戶做妾也好,嫁給寒門蓬戶也罷,憑你的心機手腕,想來會過得如魚得水。”
探春愕然抬頭與她對視,再也無法從她眼裡找到慈和的母愛與溫柔的憐惜,這才確定,趙姨娘是真的放棄她了。意識到這一點,她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癱坐在地上捂臉痛哭。
“別哭了。”趙姨娘從妝奩裡翻出一套寶石頭面,兩百兩紋銀,又找來幾件華貴的襦裙,用布料包了遞過去,道,“這些東西你拿去吧,算我給你置辦的嫁妝。今後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不該想的就別想了。”
探春不肯接,更不肯起來。
趙姨娘無法,叫來啞妹跟小吉祥,半拖半拽的把她送上馬車。
“三姑娘,這是姨奶奶以前替你擬的嫁妝單子,你看看吧。雖然她沒有能力替你尋一門富貴無雙的親事,卻也真心為你的將來籌劃過。鬧到今日這等地步,怨不得旁人,卻是你不惜福了。望你日後珍重。”小吉祥把厚厚一份嫁妝單子塞進探春包裹裡。
馬車緩緩駛離,啞妹瞅著小吉祥詭笑,“姐姐,你真夠可以的。把嫁妝單子塞給三姑娘,她該悔得腸子都青了。”
小吉祥臉上哪還有丁點沉痛憐惜之色,冷笑道,“她活該!”
卻說探春開啟嫁妝單子細看:光是壓箱銀子就有五千兩,更有紫檀木、黃梨木、酸棗木的全套傢俬,價值連城的古董擺件,上上等的汝窯瓷器……雖只五十四抬,論起價值比元春九十八抬也不差多少。
有如此豐厚的家底,又有環哥兒威名震懾,日子該過得何其舒坦?只可惜自己被富貴迷了眼,蒙了心……探春抱緊小小的包裹,痛哭失聲。
……
賈寶玉被王夫人逼著唸書,身邊沒有丫頭伺候,沒有優伶環繞,日子實在難過,這天乘其不備偷偷溜出家門玩耍。
往昔的朋友見了他不是冷嘲熱諷就是嗤之以鼻。他也不想去自取其辱,從懷裡摸出幾兩碎銀,尋了一間茶樓坐下聽書。
說書先生坐在正堂中間的高背椅上,手裡捏著一塊驚堂木,搖頭晃腦,表情誇張:“上回說到飛頭將軍一刀斬下不死將軍默卓的人頭,這回咱接著講他一語道破默卓不死之謎,連發五箭射穿敵陣,殺得西夷人片甲不留。卻說原來那默卓竟有兩個,一個水淖,一個旱卓……”
堂下眾人聽得如痴如醉,連連叫好。
寶玉聽了一會兒才知道那飛頭將軍說得竟是自己的庶弟賈環,本來愜意的心情立時有些酸澀難言。
側旁的一桌坐著幾個白面書生,很有些不贊同的道,“那飛頭將軍賈環也太殘暴了,聽說慣愛將西夷士兵的人頭蒐集起來做成尖塔立在邊境,許多路過的人被生生嚇死!且每一戰必不留活口,直殺得伏屍百萬、血流成河才肯罷休。我大慶乃泱泱上國,禮儀之邦,怎能如此滅絕人性……”
“你他孃的懂什麼叫人性!”一名彪形大漢拍著桌子怒罵,“我是玉門人,一家老小全被西夷人殺了。殺了不算,還扒了他們的皮,掏了他們的內臟,砍了他們的頭顱,做成稻草人立在院子裡。我不過出門做趟小生意,回來竟叫我看見那樣的場景,你們能想象得出我當時的心情嗎?我他孃的恨不得把西夷人生吃了!飛頭將軍給邊境多少百姓報了血海深仇你們知不知道?小子們,你們方才那話要是敢在西南五省去說,小心被西南人活活打死!”
不少人露出哀慼的表情,還有人高聲附和,“沒錯,飛頭將軍保家衛國,你們憑什麼說他殘暴?有本事你們也上戰場去殺敵,別坐在這裡一邊喝涼茶一邊說閒話!一幫子吃乾飯的廢物!”
“跟西夷人談禮儀,講人性,你他孃的腦子進水了吧!莫說西夷人血洗了我西南多少重鎮,就說前去和親的安琳公主,被西夷人割掉眼耳口鼻和四肢,當畜生一樣栓在牛棚裡。這也叫人性?沒見御史上表皇上參飛頭將軍殘暴不仁,被皇上罵得狗血淋頭麼!你們幾個有本事再說一遍,說大聲點!”那人邊說邊挽起袖子掄起拳頭,表情十分猙獰。
他身旁幾人也都虎視眈眈,面色不善。看那彪壯的體格,滿臉的絡腮鬍子和略微彆扭的口音,應是西南人無疑了。
飛頭將軍在西南人心目中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這些人要麼一路跟隨飛頭將軍回京,要麼從天南海北趕過來,只為看一眼他榮歸故里的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