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想明白了。
“我們接著趕路吧,”狄弦說,“這個鎮子太小,來往的都是普通鄉民,只有到稍微大一點的城市,才能打探到有用的訊息。”
父親點點頭,手腳麻利地開始穿衣服,這之後的一路上他都顯得很聽話,簡直讓狄弦有點不習慣了。但父親不得不這麼做,他必須全力觀察狄弦,找出這個傢伙身上隱藏的破綻。在小鎮上的那一天,他已經看出來了,狄弦有問題。
第30節:花與蛇(14)
我的父親表面上形態很完整,像是一個凝聚成功的完全的魅,但實際上,他的身體內部隱藏著他人看不見的缺陷。每到午夜時分,他就會開始不明原因地頭疼,而且疼得相當厲害,足足可以把他折騰一兩個對時都睡不著覺。十多年來,每一天夜裡他都會疼醒一次,直到疼痛減弱之後才能疲憊地入睡。這也是他為什麼總喜歡捉弄人的原因:自己不好過,往往也會希望別人不好過,人之常情也。
正因為如此,安穩地睡上一整夜才顯得那麼的不正常,我父親想來想去,只能作出唯一的解釋:狄絃動了點什麼手腳,導致他夜裡昏睡了過去。無疑狄弦是想擺脫掉父親,自己偷偷溜出去乾點什麼。
那他究竟幹了什麼呢?我父親推想了很久,覺得最大的可能性是狄弦揹著他見了什麼人,也許就是人類。也就是說,這個深受長老會器重的秘道家,實際上也許是人類的奸細。他是一個魅,這一點不會有錯,但魅也是可以替人類做事的,因為這是九州最沒有歸屬感的種族。
父親為了自己的推想而汗流浹背、戰慄不止。但他沒有證據,說出來會被當做憑空誣陷。十三歲的少年被迫鎮定下來,被迫去思考自己從來沒有思考過的種族生存的問題。如果狄弦真的是個奸細,我該怎麼做才能阻止他?
我的父親冷靜權衡,決定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先按兵不動。畢竟狄弦是整個蛇谷裡唯一一個能剋制他的人,急躁冒進恐怕只能弄巧成拙。父親明白,狄弦從一開始設立那個賭約,就是想用自己喜歡玩鬧的心態來利用自己,包括帶著他把蛇谷城的地形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包括帶著他在大雪封山的時候出谷,向他的同夥們傳遞情報。現在自己已經糊里糊塗為他做了那麼多事,但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狄弦再聰明,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隱病,當然也就無從察覺他陰謀的敗露。
來吧,你想利用我,我就反過來欺騙你,我父親咬牙切齒地想。
這之後他們繼續向東,但事實上意義不大,因為雷州本來就是個少人煙的地方,要遇到大城市,得一直走到東海岸去,那樣的話,實在太耗時間了。何況根據我父親的判斷,狄弦所謂的探訪一下人類城市,也不過是以此作為一個幌子來麻痺自己,他的真正目的,在小鎮傳遞資訊後,就早已經達成了。而那些人類入侵的資訊,根本不必要去打探,因為他本身就身在其中。儘管如此,狄弦還是煞有介事地向自己的小同伴彙報了一番。
“這一次主要是雷州的兩個人類公國出兵,”狄弦說,“但是他們從東陸請來了幾個國家的斥候營和秘術營加以協助,並且從河絡那裡購置了攻城武器,所以兵力非同小可。”
第31節:花與蛇(15)
“有關係嗎?反正我們加在一起也就只有幾百號人,還不夠他們一口吃的。”我的父親說。他聽人講過一些歷史上的戰爭故事,據說人類的帝王打起仗來都是大手筆,動不動就是百萬大軍會師,殺死個幾萬人就像喝水一樣輕鬆隨意。一場大戰下來,戰場上會留下幾十萬具屍體,比全九州魅族的人口還多。
“胡扯八道!”狄弦啞然失笑,“真按那些故事裡的說法,打不了幾仗,九州的人就都死光啦。何況雷州本來就沒多少人。”
他又接著說:“不過麼,這兩個公國雖然小,拿出七八千到一萬人總還是沒問題的,這就夠我們喝一壺啦。有秘術士的幫助,他們開春之後很快就能找到蛇谷的方位。”
“那我們怎麼辦?等死,還是逃跑?”我父親漫不經心地問。
“想辦法活命。”狄弦答了一句標準的廢話,然後兩人踏上了回程。
回程的路上他們看到了一場戰鬥,或者說,是毆鬥。那是兩支規模不小的商隊由於爭奪客棧的馬槽而引發的械鬥。雷州過去是一個蠻荒之地,除了沿海的畢缽羅等寥寥無幾的城市外,整片的廣大土地並沒有人去開發。但東陸的商戰是那樣激烈,迫使商人們不得不向北、向西去不斷尋找新的商機。除了神秘之土雲州仍然無人能夠涉足之外,其他的九州各地慢慢都有了行商的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