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你,忘記因你而使我家一夜慘變,更想忘記自己是你五年前所遇的那個步驚雲……”
“我只想當回徐媽的兒子阿鐵,安安分分的度日,默默的等待我弟阿黑回來……”
“不過,雪緣姑娘,我還是要謝謝你這五年來…對我前身步驚雲的懷念,更要謝你兩番相救之恩,只是…我與你,是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我們…是不應有所往來的,希望你明白,再見。”
阿鐵說罷頭也不回,決絕地大步而去。
他始終沒有回頭看她,就連一眼也沒有。
然而若他能回頭望她一眼的話,他便會看見她此刻的表情。
那種比死還要難受的表情。
離開搜神宮的分壇,阿鐵並沒有即時回家,他只感到異常納悶,故縱然新傷初痛,還是漫無目的地四處閒踱,終於踱至市集內的一間酒鋪門前。
他迷茫地把手伸進懷中,居然掏出數枚細碎的銀子。原來,他身上還有銀子。
阿鐵忙不迭走進酒鋪,放下銀子,不由分說便提起其中一醒酒匆勿離去。
他不知自己該往何處何方,只知道自己步至一個渺無行人的陰暗角落,於是他便頹然坐下,舉醒大喝。
他要醉:這還是他五年來第一次喝酒!他不記得五年前那個喚作步驚雲的自己會不會喝酒,喜不喜歡喝酒?此刻,他只想以酒來麻醉自己!
孃親,小情,阿黑……
實在是大痛苦了!每當他想起孃親瀕死前還慈和地、拼命地叫他快走;小情氣絕時還心滿意足一聲“阿鐵大哥”;為他弄至滿背傷痕的阿黑仍生死未卜,阿鐵的心,就會升起上陣無法忍受的絞痛……
他寧願處的人,被擄走的人是他自己!
只是,為何到了如今,不死的。僅存的,只有他?
他猝然記起,那個什麼大神官曾以不哭死神這四字,來分辨阿黑與他誰是步驚雲;那即是說,那個喚作步驚雲的自己,曾有一個不哭死神的外號?
不哭死神,這是一個多麼絕情冷酷的外號!這個死神雖曾救了無辜小孩,然而能有資格戴此虛銜的人,必定是一個永遠不哭,且總為人帶來不幸與死亡的人。
而阿鐵此時亦逐漸相信,他真的是那個不哭死神;因為,他如今很想為孃親與小情痛哭一場,可惜他無法下淚,他原來是一個沒有眼淚的人。
想到這裡,阿鐵又不由把手中的那醒酒猛向自己嘴裡灌。
酒是烈酒;人,卻是一個不喝酒的人。酒未人愁腸,辛辣的酒已如利刀般把他的喉頭反覆切割,原來喝酒是如斯痛苦的。
他的喉頭給那醒烈酒嗆得咳個不停,惟是他仍伸手入懷,掏出了一樣東西。
一條已隨著時日逐漸“蒼老失色”、微微發黃的白練!
啊?這條白練是……
這條白練,是阿鐵這五年來一直珍之重之的隨身之物。
他猶記得遠在五年之前,在導至他失意的那次重傷中,他雖然傷至昏昏沉沉,但仍依鋒可知是一個年輕的女孩救了自己,後來更在山頭以白練為他額頭包札。
於是,在阿鐵甦醒過來後,他迄今都把這條白練好好隨身收藏,不離不棄;對於那個救了自己。不知面貌的神秘女孩,阿鐵從此念念難忘,雖然不知道她長得是何模樣,惟她的容貌,早被阿鐵幻想過無數次了。
在他的想像中,她溫柔而完美,他但願有朝一日,自己能重遇這個好心的女孩。
可惜年復一年,這個女孩依舊沒再出現。她惟一留給阿鐵的,只是一條足有丈長的白練,和白練未端緊緊著的思念,阿鐵對她的思念……
諜料今天,他終有機會面對面對瞧清楚這個女孩。
阿鐵沒有失望,雪緣比他所想像的更要完美、溫柔;而且,她原來與他一樣,這五年來也是在思念著對方。
一切都似註定,可惜,她有一個可怕的身分——白素貞!
她若繼續與阿鐵纏在一起,惟一的下場,就是死!就像白素貞那樣身死心死,含恨於雷峰塔下,不!可能更慘!
不!阿鐵不想她死!她的身世已是異常可憐,他但願她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安享她那具不死之身!
故阿鐵寧願對她殘忍,他亦知道她對自己的憚憬,但必須趁他與她之間的一切還沒開始前,先狠狠斬斷任何牽纏、可能!
他要她在時日淡去之後,撤底的忘掉他!
可是,阿鐵自己呢?他自己又能否忘掉她?
他不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