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視窗,目光悠遠的望著一條潺潺河流。
“那是塞納河,經過我在巴黎的畫室。”況頡淡淡的解釋道。
“OK,開燈!”
隨即展廳恢復光明,樓下有個人影朝他們揮手致意,況頡一手支著欄杆一手抬起敷衍的擺了擺,那幾個完成工作的電工揹著器材走過來也紛紛向他點頭問好,他倒是一反剛才的態度顯得很謙和,一一與他們握手道謝,球球看得出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崇拜和興奮的,然後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樓下那人是誰?”
“我的經紀人,別理他。”
況頡說完率先走進旁邊的小房間,球球挑眉,厚……大師吶,多有範兒。
房間裡有桌椅,還有一臺小冰箱、微波爐,看來是臨時的休息室,況頡說:“這兒簡陋,咖啡都是速溶的,你介意嗎?”
“白水就好。”球球坐到椅子上,發現牆根靠著一摞畫框。
“那些是非賣品,怕躲不過人情乾脆不掛了。”
“哦,你還會在乎人情壓力?”球球戲謔,藝術家應該天不怕地不怕,打死不為五斗米折腰才對。
況頡端著兩杯水坐到她對面,說:“是人總有要顧忌的地兒,在中國這種人際關係複雜又特講究禮數的國度,一不小心不知道吃罪了誰誰誰,細一打聽其實是差個十萬八千里,八竿子打不著的某某,曾經一幫人在一口鍋裡下過筷子,接著媒體一曝光,立馬給我冠上‘一朝成名耍大牌,無情唾棄昔日伯樂’的罪,不有句老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麼?”
聞言球球笑起來,寒磣他:“肚子裡彎彎道道不少。”
“我還好,比較適應祖國的生態,我那經紀人打小在法國土生土長,他才叫一個痛苦,開始以為中國人待客特熱情,自己初來乍到還挺吃得開,每天晚上喝得爛醉爬回酒店,隔天人來找他,連白條也沒打一張就把畫拿走了,大呼上當,悔得腸子都青了。”
“呵呵……”球球大悟,“所以你剛剛不理他,因為他害你損失慘重。”
況頡望著她甜蜜的笑靨,搖了搖頭:“他是一話嘮,滿腦子全是不切實際的浪漫思想,看到我跟一大美女站在一起,指定以為我有什麼豔遇,不阻止他轉頭便蹦上來磨嘰個沒完。”
原來如此,球球收起笑容。豔遇?她怎麼會是他的豔遇?充其量他們之間不過在年少不懂事時有一段遭到彼此一致摒棄的,青澀中帶著微酸的幼稚戀情。
“他們準備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去看看?”
既然人已經被他提溜到這裡了,有看白不看,球球站起來:“走吧。”
況頡的油畫是抽象的印象派,晃眼看草草的幾筆色彩雜亂無章,取名叫《天地》的畫橫看豎看楞沒瞅出來哪兒是天?哪兒是地?簡直是在唬人,看看畫底下的標價,這不明著搶錢呢嘛。
好不容易看到些人物畫,結果不是歪脖子就是外八字腿兒,敢情他專挑長得拐瓜劣棗的人當模特,這小子怎麼出的名?頒他大獎的評委估計看太多參賽作品,審美疲勞了瞧不出他畫裡要表現的意圖,衝他一骨子邪乎勁兒乾脆抓他充數拉倒。
況頡尾隨著球球一幅作品接一幅作品遊走觀賞,見她有時駐足流連,有時蹙眉思索,心底說不出的滿足,如果他知道她的腹誹,只怕當場倒地口吐白沫,抽了。
終於球球在一幅人體畫前停下,這是迄今為止筆法最細緻,各個部位刻畫得最到位的,換句話說就是人畫得最像人的一幅——畫中的女人背對著側臥在一片鬱鬱蔥蔥的草地上,柔和的陽光寵溺的親吻她全身,晶瑩的肌膚透著潤玉般的質感,長長的黑髮猶如瀑布傾瀉而下,她含蓄的視線落在胸前,有點羞赧有點情怯,引人遐想她藏在心裡的話究竟為何?
球球看著看著不禁神情恍惚,這幅畫喚起了回憶中的某個記憶點,眼角餘光瞄到身邊的男人,曾幾何時他們也這樣一起面對過一幅人體畫……
為了沒能交出的一百幅速寫,老頭子罰她三天內畫一幅水彩寫生,所以一回家她直奔畫室而去,沒想到在畫室中央立了一幅還未完成的人體畫,從畫中人的臉不難看出正是“那個女人”,在光與影的完美映襯下女人贏弱的胴體漾著水樣的春情,迷朦的黃色自肩胛處一圈一圈泛開,仿似將人心勾了去的漩渦……
一時間各種思潮臆想來得太急太快,反而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了,當時球球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我媽的裸體。”半晌,空曠的畫室裡傳來一道低喃。
受驚的球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