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我喜歡抱著我心臟下的這個孩子,用血來餵養他。我的身體已經緊緊地包裹著他,就像牡蠣緊抱著一顆珍珠。
這是一顆有生命的珍珠。我能感覺到他具有那麼頑強的生命力。他一點點地將我的腹部撐大,為自己爭取著最大的生存空間。雖然,一切都那麼孤立無援,但他卻將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吃飯、排洩、玩耍、睡覺……他彷彿一個走在獨木橋上的行人,沒有任何一雙手在背後幫助他。而母親,只是他成長過程中的負載者。母親那麼混沌無助,無法親歷那些神奇的體驗,一切只能由他獨自完成。只有一件事情很明顯——我們所知道的,只是我們需要知道的東西的極小一部分。
總有一天,他會從橋上走下來,成為另一個人。我們很早就為他起好了名字——丁丁。不知道他是男是女。總之,他已經開始搖搖擺擺地走在了一條道路的中央。聽——他又一次動了起來,吹響了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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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方 街邊賣梨的人教的(1)
第23周
總是一廂情願地認為——到了有陽光的地方,一切就都“燦爛”了。事實卻恰恰相反——因為那些火車站內的嘈雜人群,因為那長途火車上汙濁的空氣,因為那我已很不適應的乾冷涼氣,回到家鄉沒兩天,我就病倒了。
我幾乎被這場感冒搞得神經崩潰——因為我是孕婦,因為我已經懷孕23周了,因為我不能隨便吃藥……我成了一個無助到極點的人。我的身體被疾病裹挾著,像一片晃動在秋風中的枯葉,隨時都會墜落。直到這時,我才發現,原來,人類對於藥物已經如此依賴——以至於連最簡單的感冒都不可抗拒。
作家林語堂曾說,對疼痛和苦難忍受力的下降是人類退化的開始。我可沒有想那麼深遠。我只是想,吃藥會影響腹中的胎兒。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吃藥的。可感冒是一個惡魔,已經將它尖銳的五指伸向了我的喉嚨……我痛苦極了,只能張開喉嚨,開始咳嗽。
這是一場海嘯般的疾病。我能聽到自己的咳嗽一聲聲從肺部、喉嚨傳遞出來,攜帶著乾燥的氣流和嘶啞。一聲、一聲、又一聲……我搖晃著,流著淚,渾身顫抖。但我卻沒有力量控制那咳嗽的爆發。它們是一群小小的地雷,一連串地爆炸在我的身體裡。它們不管不顧。它們充滿血腥。它們的目的就是毀滅。
我清楚地感覺到這些暴力最後都降落在了我的丁丁身上。每當咳嗽來臨,我的肚子就開始發緊,變硬,成了一塊路邊的岩石。我不用手摸都能想象得到——每一次的劇烈咳嗽,丁丁都會緊張得蜷縮成一團。奇怪的是——他一直——那麼安靜。這讓我反而充滿了愧疚和疑惑。既便是小小的胎動,這個時候,也沒有。
每一次咳嗽,是從身體內部掀起的一陣翻江倒海的氣流。突然,像是開啟了閘口一樣,噗哧——從喉嚨中噴出!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激烈的時候,兩眼不自控地滾下兩行熱淚,將面頰弄得像一塊溼巾。
心裡越是愧疚,咳嗽越是不斷。想忍住這龐大而粗暴的酷刑,簡直是以卵擊石。白天還能勉強抵抗,到了夜幕降臨,躺在床上要睡覺之時,咳嗽,像一個披著黑斗篷的劊子手,攜帶著它巨大的腳印,一步步逼近了我,開始了它玩虐而粗暴的工作。
先是用一根雞毛撓在喉嚨處,我開始輕輕地咳;後來,這雞毛變成了一個帶電的開關,一陣接著一陣,傳匯出高強度的壓力,讓我的身體發抖;它一點也不憐惜,更不喘息,只是加重著電荷,讓氣流更加猛烈,更加洶湧,如大海的波濤被萬丈狂風推了起來,形成一個水牆,然後又譁然一下——癱軟了下來!
這個時候,我的形象是一條爬行的大蝦:佝僂著身子,手裡捏著紙巾,捂著嘴唇,試圖讓那咳嗽的程度變得輕一些。但那單薄的白色紙巾怎麼能阻擋住發狂的咳嗽?紙巾只能被氣流吹得呼哧呼哧直響。我完全喪失了睡意,一夜中只是盲目地從枕邊摸索出紙巾,捂住嘴唇,一聲接著一聲咳嗽,簡直要把自己的心、自己的肺全部咳出來才罷休。
突然,黑暗中,我看到白色紙巾上有一點深色印記。心裡一沉,搖醒了正在身旁打呼嚕的宋宋,讓他開燈。他迷糊著雙眼,在陡然亮起的燈光下困惑地說,怎麼還沒睡?我低頭一看,果然——痰裡帶著暗紅的血跡。我伸手將那紙展示給他看。他不說話的樣子更加困惑。他滿臉都寫著一個問號:怎麼辦?!
是呀,怎麼辦?這個時候,我突然想到的人竟然是——林黛玉。記得讀研究生時寫畢業論文,我在《紅樓夢》裡選擇了她——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