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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味,也許只讓風聞了去。只讓戈壁灘上隨便閒逛的風聞了去。無論是擁擠還是開闊,生活其中的我們所感悟的,又能有多大的區別!

——我們的掙扎。我們的愛恨。我們的生死。場景可以替代。甚至愛人。可以用一個外星人替代一個新疆人。甚至高潮。可是,接下來,我們的寂寞,我們內心不死的嘆息,我們那無人傾聽的傷痛,卻是無法替代的。

火車是黝黑的。記得很小的時候,也許才十四五歲吧,偶然讀到了一篇名為《夜行貨車》的小說,喜歡得發抖。那些詞語。那些場景。那些在那個年齡根本不能理解的愛與恨。可我卻已經有了辨析能力:認定了這是一篇好小說。多年後,在搬了無數次家後,我的手邊突然出現了這一本書。再次開啟來看,依然是那一篇《夜行貨車》。依然是喜歡得發抖。

古典的火車,還讓我想起了托爾斯泰筆下的安娜。托爾斯泰的俄羅斯。托爾斯泰的大雪。閃著油光的鐵軌。火車攜帶著火焰飛馳過來,總是比汽車更有氣魄,比飛機更有震撼力,比輪船更有安全感。和火車一樣的古典情感,似乎越來越遙遠了。呼嘯而去的,是火車攜帶的盛大心事。淹沒在遠方。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彷彿什麼都沒有來臨過。

火車 故鄉和異鄉之間的一個動詞(2)

記憶中還有一個久久難忘的場景:遠遠地,馳來一輛黑貨車,頂端洩露著一束尖銳的光。這個醒來的獨眼獸,在發狂地愛著。整個中亞大地浮動在一片朦朧的睡意中。它是一個動詞,就這樣所向無敵。它那麼龐大、冷靜。在黑夜中,它已經完全盛開,發出的一聲長長的嘶鳴,劃破了我的眼神。這個持久高燒的黑蟲子,現在,正掛在兩根發燙的麵條上。

這遼闊空曠的中亞腹地,這被烏雲遮蔽了光芒的月夜,這扳道工用殘指舉起茶缸的時刻——只有一輛黑貨車,搖晃著醒來。它赤裸著,吼叫著,匆忙著,慘不忍睹地戀愛著。沒有什麼可以阻止黑貨車的自焚,沒有什麼可以彌補黑手指的傷痛——這是我在河南鄭州看到的一輛黑貨車。那個時候,我正準備坐上一輛火車去華北平原。去北京。

現在,是一輛正午時分的塞滿了乘客的火車。它攜帶著我,我和我的孩子——丁丁,一起飛向故鄉。故鄉是什麼?是一扇永遠敞開的木門。是一個院子。院子裡有年齡高達45歲的葡萄樹。院子裡還有兩棵樹。一棵蘋果樹。一棵梨樹。蘋果樹果實結得少,樹枝還算挺拔;而梨卻將果實搞得花團錦簇,有三兩根樹枝被壓彎了腰。有一枝,竟然從中間折斷了。

母親說:總是等你回來摘梨。你看,你看!梨樹旁是一架葡萄樹,綠色的枝藤下,一串串葡萄倒掛著,像一串串風鈴。它們是我的。它們都是我的——蘋果、梨和葡萄……我已經離開這個院子十幾年了。如果沒有火車,總有一天,我會忘記自己的出生地。

第二天清晨,我的夢裡出現了這樣一個場景:似乎和一個男子在到處找房子。但城市之大,卻沒有一間可以提供給我們居住的房子。我們很絕望,想要坐著火車回家。果然,看到了一列火車,但卻是貨車,敞開的車廂中裝滿了紅磚。我竟然是開車的司機,把火車直接開到了馬路上。路很彎曲,而貨車很長,根本拐不過彎來,車廂就四散著滾在道路旁,像一條死蛇……

聽著我斷斷續續地說夢,宋宋大為吃驚。原來,在同一時間,他在我的身旁,也夢到了火車。但他的火車卻是一列一直向前行駛的火車。兩個人在同一個時刻夢到了相同的東西,這種機率應該不會太大吧。可是,是什麼力量讓我們同時夢到了火車?我納悶地想,這個時候,懷在我腹中的丁丁會做夢嗎?在他的夢裡,也會有一列呼呼作響的火車嗎?

嘔吐 懷孕前兆是從鼻子開始的(1)

第08周

今天,你嘔吐了嗎?甚至是那些三四歲的小孩,看到電視裡有個女人捂住嘴跑去嘔吐,都會脫口而出:哦,她懷孕了!懷孕的姿態就是乾嘔的姿態,控制不了的乾嘔,在任何場合都會捂著嘴衝進衛生間。乾嘔是一種標誌。從那個時刻開始,一個女人的身體器官就將發生徹底的改變。

懷孕的過程,就是女人重新認識自己身體器官的過程。器官用改變一點點地打劫著女人,讓她越來越像一個被控制的物件,一個被俘虜的敵人,一個被麻醉的動物。

隨著我的身體發生改變,我開始變得惶惑起來。似乎以前,自己的身體是一塊木板,渾然不覺地連線在一起;然而現在,那些木板開始發生了分離,一片片,一塊塊,一段段,那麼支離破碎,那麼殘缺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