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早已拉著青兒進了屋,一人持一柄西洋鏡在最安全的地方觀望,何當歸看得連連搖頭,好厲害的黑衣人,才一個人而已,竟然力鬥皇帝的九名親隨,還隱隱處於上風,再這麼打下去,不消半柱香的時間,那黑衣人想要殺出重圍,想順利逃跑是沒問題了。
她都能看出來,那老戰將朱元璋豈有看不出的道理,想到叛賊的一個探子,一個兌去他九個,他急火火地指使何敬先:“國舅你也去,一定要生擒此賊!”
何敬先的親姐姐何在梅入宮二十餘年,熬到年老色衰,仍只是個婕妤,何家從來也沒在何婕妤的頭上沾過什麼光,只是空有個好聽的名兒罷了。此刻聽朱元璋喚他一聲“國舅”,何敬先萬分受寵若驚,立刻衝進戰局中拼命,可被兩下子不知敵我的拳風掃過面頰,他灰頭土臉地來回報:“臣年老體衰,有辜聖望,待護駕完畢後就請辭謝罪!”說著張臂站在朱元璋身前,做出母雞護小雞的姿勢。
朱元璋一臉嫌惡地瞪視何敬先,鼻中哼笑:“我七旬老人沒說自己體衰,你不到四十就衰起來了,難道素日被酒色掏空了?真丟進大明武將的臉!”
何敬先有苦說不出,他年輕時文武雙全,同時考取了文武雙料科舉,文科舉的成績還更優勝一些,誰料家中老父卻……唉……
西洋鏡後的青兒看到此情此景,撲哧笑出聲來,用胳膊拄了拄何當歸,悄聲道:“他們互掐呢,那兩個負心人。”
何當歸沒閒心看別的風景,只蹙眉嘆氣道:“那九個人留不住黑衣人,這可如何是好?”
“留住留不住,關咱們什麼事?又不是咱們的兒子要造反,要殺老子。”青兒不在意地笑道,“不過他殺了韓放,倒是出了咱們一口氣,那韓放真是失心瘋了,手裡才多大點兒權,就參與起謀朝篡位的風雲事件來了。對了,他到底怎麼死的?剛才我眼花沒看清。”
何當歸搖頭:“不是你眼花,是那個黑衣人太快了,我也沒看清他從哪兒來和怎麼出手的,可我看見韓放中招後捂著他的肋下,掌間不見血跡,卻有黃綠色的膽汁。”
“你是說,刺客打破了韓放的苦膽?”青兒又驚又怕,“怎麼還有這樣殺人的手法,聽上去忒恐怖!”
何當歸蹙眉道:“這個元兇對我有敵意,又是皇帝某兒子一方的勢力,青兒你說,這方勢力是誰?若此人今日不授首,晚上我還能安穩閉眼嗎?”
青兒憂心的同時,又指出:“我當著朱元璋提起常諾公報私仇,你怎麼不趁機告他們一狀?他們打著官府的名義來咱們家坑騙糧食,有好多目擊證人作證呢!你不是說,他們是要拉了糧食去做軍糧,再謀劃著造反篡位嗎?”
何當歸輕笑斜睨青兒:“朱元璋就在百十丈外站著,你倒是說話一點不忌諱。”
“你還不是喊了朱元璋的大名?”青兒反譏。
何當歸沉聲解釋說:“首先,我說常諾騙清園的存糧,是坑孟家、助寧王,這些都是我一個人的臆斷,不能拿出來當證據說給皇帝聽。就算常諾、朱權二人在朝中私交密切,皇帝也不能光憑我一個無知婦人的話就把他的親兒子定罪,我說的過火了,露了小人讒相,皇帝豈不多心,這些話是誰教我說的。二者,園中的那些‘目擊證人’看到的是常諾和孟瑛在一起,孟瑛跟常諾一個鼻孔出氣,讓用硝鏹水灑難民,讓把糧食運走,這些是杜管家親耳聽到的,他並不知孟瑛是假的。萬一我非常幸運地進讒成功,告倒了寧王,那麼遭殃的不光常諾,還有孟瑛,不牽連孟家就是萬幸了。”
“可是,孟瑛人在北方,皇帝這麼厲害,一查不久知道他是被陷害的了。”青兒還是覺得何當歸剛才心軟了。
何當歸轉動西洋鏡柄,一邊調解視野,一邊指出:“你也說皇帝手眼通天了,他的探子無孔不入,又怎麼能查不出孟瑛從前的那些舊跡,就算孟瑛清白了這一回,那他從前的那些又怎麼算?”
“是哦,”青兒苦惱地問,“那現在該怎麼幫那九個傻大個抓住刺客?你猜那個刺客是誰?朱權還是常諾?”
何當歸凝目細細分辨了一會兒,搖搖頭說:“兩個都不像,常諾的步法很快,但輕身功夫就次一些,他擅長使劍,腰帶就是一把軟劍,彈開即用,現在那名刺客要是手裡有兵器,那九個傻瓜早就留不住他了,因此不是常諾。至於朱權……說不準,我也不知道他現在的武境到了哪一步,可他不像是做事這麼瞻前不顧後的人,為了拿下一個孟家,他就自己上場搏鬥,將自己暴露於幕前?這不像是他的一貫作風……”
說到這裡,她覺得耳畔一陣癢癢,蹙